最后一桶水

我没有想到会听到的是他的去世的消息。

那天我习惯性地打开手机APP叫了一桶纯净水，然后等待那个大嗓门来送水。没想到推送来的消息是显示另外一位送水工配送。

显示的距离近了，我便候在门口等着水送来。来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手脚利索，迅速地收走了空桶，把满满的一桶水安在饮水机上。我把水票递给他，问了一句，“老宋呢？他怎么不送水啦？”

小伙子好像习惯了很多人问这个问题，只是轻轻回答到，“他去世了。”然后他就迅速离开，赶着去下一户人家送水了，徒留我一个人愣在当场。

其实，说熟悉也称不上，只是习惯了老宋来送水，想来也有两年多了。

老宋之前是给我母亲单位送水的，母亲觉得他人甚好，便推荐给我送水。在母亲的描述中，老宋也是一个苦命之人。出身在农村，不知何故失去了父母，寄养在叔叔名下，大字不识几个，十几岁便早早进城讨生活了。早些年，他在工地上卖卖体力活，讨了个老婆，但是身体并不好，得了白血病养着，有一个女儿据说读书不好，混了社会，也很少有消息。

前几次老宋来送水的时候，我并不在家，我只是把空桶上插上水票放在门口，回来的时候一桶新水便安静地放在门口了。第一次见到老宋，我有点讶异。那天我在家，许是没有见到空桶放在门口，老宋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送——水——”我在楼上的房间里听到这大嗓门，赶紧下楼。

老宋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穿了一件棕色的毛衣，外面穿了一件破旧的夹克外套，骑在一辆大型的电瓶车上，车的后方两边各放着几桶水。“换水咯！”他看到我出来，赶紧停好了车，从车上下来，拎起一桶水走过来。我把空桶给他，他拘谨地说了句谢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跟母亲提起他的动作不是很利索。母亲说他在工地上受过伤，再也做不来工地的活，幸好还有些力气在，也想生活稳定些，便找了这个送水的工作。我问，他怎么不学一门手艺，这样也可以轻松些。母亲摇摇头，说道，“你呀，不知道有些人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户，照在桌上的一杯水上，折射出微弱的光芒。这是老宋送的最后一桶水倒出来的最后一杯水。想起最后一次见老宋，正好家里有一箱橘子，我便拿了两个给他。他很惊喜，把手往衣服上擦了下，开心地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我带回去和老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