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塞北

河、湖、山、树,风吹草低。蜿蜒不过山脊,刻下的是时间留给大地的皱纹。

声、色、犬、马,霓虹穿梭。高原上的城市,吟唱的是变了调的诗篇与狼鸣。

踩着冰碴子雪碴子,对着老国旗台发呆。要彻骨的冷劲儿,最好还有夕照里老平房的炊烟。练鸟的笼子和着书声,混着这天籁读孩儿巷和龙门吊的老故事。水果车上的橘子还那么红,帝王将相的大梦还那么疯。找着江南馆和西街上的老书院,都是一壶酒里的韵味。客的脸上挂着合不拢嘴的笑意,可两行泪也止不住地流啊流。流浪呗,远方呗,没有诗呐。

落凤街的旧道观里香炉生烟,隔几个街角又可以听见阿訇的诵经声,戏棚里不分秋夏,“五花马千金裘”的调子惹得人驻足。慢吞吞和急匆匆的车子都驶过,拉开了一路清真寺刚出锅的馒头碱气。阴山古刹和将军衙署不论冬春地摩肩接踵,只是旧党委外的那段老城墙和消失不见的二眼井都隐隐代表着一种融合的固执印记。哦不,是偏执。

运气足够好的话,可以在摩天大楼的夹缝走道里踩翻一块裂了半截的砖头,下面露出来猜不透的年岁里扯着襟子跑耍的小孩子手指间漏掉的玻璃弹珠,内芯的黄色羽毛还骄傲地闪烁着大半截成年人看不懂的绝代阳光。风拽来满街的衣角翻飞、哈气搓手,还有烧白薯的叫卖声,裹挟着些许的沙子跟水汽,却是不教个年方二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掀个跟头不罢休。

这是塞北。那风里是叫喊了百把年的马蹄嘶鸣、刀剑铿锵和暗箭难防。崛起的帝国和崩溃的王朝都在这里交汇过,席卷了一千年的岁月让人至今仿佛历历在目,暗自心惊。仗剑的帝王和裹革的战将都在这里朝拜过,枭雄的不甘和英雄的无奈交织成凛霜的寒意,点在人的眉头心头,却只让人联想到“君临天下”四个大字。不奇,“成功骏烈,卓乎圣矣”的明成祖亦迁都燕京,六出大漠。这里的风云是一百万雄师的万箭弓弩、铁马冰河、楼船夜雪、剑影刀光。其意境之宏伟,岂区区江南吴越歌哉。

流浪,远方,迁客骚人的诗们。土地上承载的故事和传奇成就了土地的伟大,人心头放不下的执念打磨了人千姿百态的心性。儒家说,“我欲仁,斯仁至矣。”道家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朱子说,“存天理,灭人欲。”佛家说,“何劫中不曾泛滥。”

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江湖之远也好,庙堂之高也罢,名山大川不语,名山大川身上有君子之道。北出“天下第一”山海关,迎头风来如弯刀割面。

那不是塞北。

那是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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