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生当中,总是在寻求着不同的意义,而心理学家马丁赛里格曼曾说过:“意义来自于归属感、致力于超越自我之外的事物,以及从内在发展出最好的自己。”
这三点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深入探讨与实践,都是非常的难,它们难在没有概定的方程式,在某个临界点上,随时会让人走错路。后两者与“自我”有关,极少有人在解答的过程中,能够达到“柳暗花明”的境界,既然如此,答案于他们而言,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而归属感把“我”与“群体”挂钩,关系存在以后,人就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纠结去痛苦,甚至在这条纽带即将断裂时,拼命去拽住。有时候会觉得,人好像就是为了维持某种关系而活着的,什么也不做。
这种联结的存在,或许是基于感情好,或许是基于爱。而这种联结的普遍现象是:你融入一个群体当中,发现大家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看手机。即便你们肩膀挨着肩膀,头发丝碰着头发丝,仍旧改变不了你们的相聚,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看手机。
这是一种廉价形式的归属感,毫无质地。在这其中,个体与个体之间并没有摩擦出感受,你们共处的时光并没有在一个维度上,你们关心的重点也不在一个频道上。这就是好多人都在怀疑,明明自己已经融入集体了,为什么仍旧没有归属感的原因。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是集体没有容纳自己,还是自己没有敞开?
诸多追问让我想起《悉达多》一书中的问题,“没有一个苦行僧不以沙门阶层为归属,即使是森林中与世隔绝的隐士,也并非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为自己的归属感所环绕……可他悉达多呢,何处是他的归属?他将分享谁的生活?他将说谁的语言呢?”
我也曾碍于自己的这种害怕被抛弃的偏执性,苦苦寻求自我的归属感。我要和谁归属在一起?要分享和谁在一起的生活?要和谁交流言语?并且相信,融入之后的那个我,将会展现出更加真切的、实质的那一面。
这种刻意去追求的东西,到后期会出现种种排斥与不合适,像是某种音频的不合,对方有的东西,在我这里不能展现,我有的东西,在对方那里打不开。
任何一种为了获得认同而做出的调整格式,系统更新,版本升级,都说明了我在降低自己对于归属感的要求。将棱角鲜明的自己磨圆,或者将天真转变为尖锐刻薄,甚至化身为四不像的庞然大物,只为了所谓的归属感,到最终这仍旧是一种廉价形式的归属感,不要也罢。
有些人天生适合独处,没有为什么。
而好多人都认为,失去归属感的人,是孤独的。记得还是学生年代的我,当时正身在一个热闹的群体中,每当在饭堂或者超市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戴着耳机在独自吃饭/购物的人,便会毫无疑问地下定论——她们是孤独的。或者说,她们是被群体抛弃的人。
当时脑海里适时地悬起海子在《歌或哭》里的一句诗:你说你孤独/就像很久以前/火星照耀十三个州府/你那样孤独。
我在以为别人是孤独的同时,竟以为自己是热闹,是有归属感的。后来想想,我之所以会注意到她(并且是那个我假想的孤独的“她”),不也代表自己当时的心绪、感情与“她”产生的共鸣更加弥合更加贴切吗?到头来,身处热闹中的我竟然是那个孤独的“她”。
归属感,这是一种我迫切想要拥有、迫切需要共存的东西,到最终却是一场空。我能想象一个人脸上那种,永远追求却永远达不到目的的表情,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
甚至在我刚开始学着独处时,仍旧认定这种形式是可悲的,直到很久之后(久到我以为我往后将要一直这样存活下去),我才切身体会到独处的意义,才发现,那不是孤独,而是自在,由内而外的自在。那是获得另一种形式的归属感。
这个过程太过于诡异,甚至总结不出我到底用了什么良策。若实在要举例,那可能是在长时间下自觉地充盈自己。当时那个阶段的我,肯定想不到现阶段这个独自吃饭,独自逛街的我的脑子里并非空空如也,并非执拗于“我为什么一个人?别人会不会认为我被群体抛弃了?会不会认为我很可怜?”,而是有意识、有根据地在思考,想下一个目的地,下一部好看的剧,下一首好听的歌,下一个即将触碰于手的事物……
善于独处的人可能会发现,个体即存在,存在即获得归属感。
越是执着于寻求一种事物,就越会因这个事物本身,而使自己看不见眼前其他有趣的事物。你将会失去更多。既然得不到,那就找寻别的东西填补吧,不管是人还是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