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怎样的活法


清晨七点半,抓起花锄,跑出了六亲不认的鬼步斩影,冲到楼对面的广场。半年多了,叔可忍,婶不可忍!我要把这群扰人清梦的“噪音机”全部赶出广场!提起花锄往地下的音响砸去——吼出了骇人的妖式破音——被强制性地暂停——一个“来势胸胸”的女人给挡了,差点将我弹飞在地。妈耶,好胸好胸!果然是原装。

“又是你!有完没完?总说我们放哀乐,嘴真毒!”一个腰身如浴桶的女人指着我斥责。那张脸经纬错杂,沟沟坎坎,快长成地球仪了,竟抹得比猴子屁股鲜亮。

 “这个点都起床了,影响谁啊?这是我们喜欢的生活方式,没有人能够干预。”一爆眼子老头一手拿太极剑,一手理了理那身狗屎黄太极褂,嘴里哼唧着。

“小妹儿,跟你说了好多次,这是我们老年人的活法。锻炼身体能减肥、抑制三高,你上了岁数也一样。”一位胖出了天际的大妈拍拍我的肩。

“刚睡下就被你们吵醒!你们是一伙,早上七点打太极到九点。下午两点到四点,又有一拨舞着扇子跳民族舞,扇子甩得跟敲破锣似的,耳膜都快被震裂。晚上七点到九点你们总动员,广场舞、拉丁舞,简直是大型抽风现场,那破音响能把地球炸沉。是你们没完没了好不好!把锻炼身体当饭吃啊,一天三顿。要不以后再加个宵夜,一天二十四小时你们包圆了。你们的活法是不是不让别人好好活!是不是把周围的人全部搞得精神分裂才满意!?前面不远处就是公园,有专门的锻炼场地,干嘛不去那里?”

“不就图个方便吗。好好好,关小声点,行了吧。”

减肥?我去!顶多变成灵活的胖子,而已!胸脯快跳到肚脐眼了,再跳就砸脚上了。那么厚实的屁股墩,咋不去菜板上跳!方便?内急了怎不就地解决。减肥还怕多走路,什么逻辑!看在那声小妹儿的份上,愤愤然往回走。半年多的博弈一点上风没占,我的话跟放屁无差,出口气罢了。崩溃!有人的地方,必有夺魂套餐——催命广场舞、散装拉丁舞、伤心太极剑。这叫什么活法?丝毫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严重扰人休息。年纪,难道是可以任意妄为的通行证?!活法?将别人逼得没有活法!政府部门能否管一管这些作妖的大妈大爷!我认栽!没法睡了,回去看《这个杀手不太冷》。将手里的花锄狠狠地往地下一剁,以后你们跳的时候,我把丑儿的尿尿分瓶装好,在旁边摆摊吆喝:看一看,瞧一瞧,跳断腿正骨水哦,喝死人不偿命咯!

 朋友说,加入他们,就和谐了。No!那不是我要的活法!家里有跑步机,锻炼身体以不扰人为前提。这些大爷大妈活在“想当然”和“老资格”里,年轻时朝九晚五,退休后朝剑晚舞。他们把自己活成了标准答案,很理所当然,很理直气壮,以“必然性”的活法压倒性地绑架了别人的“或然性”。有人惯常夜里睡觉,必有人白天挺尸,比如我。小区保洁员每天清晨五点半清扫楼道,对于感应力超强的狗狗来说,动静较大,会狂叫。曾买过遥控止叫器,两天被他们咬坏。骗狗啊!为阻止他们,只能五点半之后再睡,还是我的声控管用。静静地与大家同在,不因个人行为影响周遭的人——这,是我要的活法!

 居于闹市几十年,腻了。也想换个活法。五年前买房,看中了此间的清幽。(楼对面的广场和商场为两年前修建)那时,推窗望去,一色绿昂昂的田野,身心爽然。一个女人可以没有男人,必须要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男人的肩膀靠久了,他们会觉着累。只有屋里的每一堵墙面,任你泅水的影子晃荡,从无怨言。我是典型的花样作死小能手,从前的活法是——不折腾不人生。闹腾半辈子,身体和金钱均已透支。身后的路还很长,也许再无人心疼,要学会爱自己。一个栖身之所,可以安放所有无措的暗夜。再不想置身于红尘的杂扰,以余生回味过往,品咂处,每一寸光阴都浮泛出温热。

微云轻抹的初夏时节,喜欢坐在飘窗上凝眸渺远的天空。有时,飘窗桌上放一碟红豆炼乳冰淇凌。挖一勺,抿一口,手托腮,再望向窗外。初夏的阳光,像刚过门的新媳妇,羞涩得紧,忸怩得很,鲜红的盖头硬不让人掀。天空,白闪闪地亮一阵,忽而又在白的中央突兀地现出一圈暖黄,好似刚出炉的蛋糕。灰白的云层不甘做了陪衬,挤挤挨挨地将太阳围个严实,炼乳般粘腻。太阳化了。冰淇淋也化了。我用勺子拨弄红豆:嘿,你的相思呢?

看天,嚼着红豆品相思,是我喜欢的另一种活法!有点骚情,有点小悲情。甜丝丝,又湿漉漉。为免相思逆流成河,我决定逆风翻盘。很快,找到新活法——写作,以文字来缝补昨日的欢颜,是相思最正确的输出方式!男欢女爱是俗事,也是破事。他们的名字,再一次将我的胸膛划破。写起那些个破事来,头发丝都秒变戏精。飞起,落下。抛个眼风,要个抱抱,又落下,再飞起。类同那个自带出场音效的男人——乔峰。江湖传说,要打败乔峰,必先拔其插座,掐掉电源。请自行搜索97黄日华版《天龙八部》。自千年女妖写作以来,江湖又有传说,要让老妖婆不写那点破事,必先剃光头发,扯去睫毛,免得她一会儿又打出扑闪扑闪滴。

手敲着键盘,很滞重。索性推开窗,看天,把来纤云铺扯旧丝……想起那年你问我:爱哭吗?我调皮了:爱!你搂我入怀:以后只能在我怀里哭。你又问:爱笑吗?我扬起嘴角:爱!你抚弄我的脸颊:以后只准笑给我看。你再问:爱生气吗?我嘟嘴:嗯。这一次你笑了:我不会让心爱的女人生气!轮到我。很简单,每天对我说六个字——我爱你!买买买!再给我置一块地——死心塌地!要男人绝对地服从,活出女王范,也是我要的活法!

你做到了,从无违拗我的旨意。没有人不羡慕我的活法,没有人不慨叹我的命真好。但,他出现了,像一块巨石,惊起浪花无数。激荡、炽烈、狂野、销魂,这些元素融在一处,又让我尝到新鲜透爽的活法。也改变了两个家庭的正常走向。为了我,他净身出户。没能与他携手天涯,给他的只有承诺。六年后,当我兑现了当初的承诺,却发现,时光一直在,飞逝的是我们,早已续接不上当年的时光轨道。三个人,都没再成家,也没再见面,开启各自的新活法——在同一座城市,同一片云影下。

 你说——死生不复相见!我负了你,对不起!但莫忘,当年你把我从另一个男人手里夺来,强制性地改变了我的活法。还记得为我唱的那首歌吗?“你把我的女人带走,你也不会快乐很久。”叹,苍天饶过谁!某天,当你倚在时光的门楣,细数每一缕掌纹,也无憾。我的芳华岁月都给了你,不要恨我!他说——找个时间坐坐吧。终未成行。昨日的欢情,而今却难以面对。醉了,第一个想到我,他到底没能用酒精将我燃成灰烬!这些年,总在电话里听他的酒后絮叨,有时还会狠狠地骂我。究竟是怨着我的!想那年初见,我惊呼“哇,靖哥哥!”他像极了演“靖哥哥”的黄日华,只一眼,被他秒了。如今,时不时看黄日华的电视剧,如前所说《天龙八部》,已不知几刷。他总说自己一路帅到老,每天还坚持跑五公里,嘿嘿,知道!身材不具可观性,那年又岂能令我心动。嗨,还说那些做什么。你我他,我们当年的活法,拥堵在灰漠漠的天空,阻塞了浅飘的云絮,压沉了明丽的天光。

生活就是这样,猛地一看,还过得去。走进一瞧,还不如猛地一看,四处漏风,遍布着洞洞眼眼。回到自己的现时空,得继续想,我要怎样的活法?如何才能补上残漏之处。活法怎能永不变调,不断翻新,生活才有意趣。我,像个孩子,心里住着各种小魔鬼。看书乏了,会去花园里逗弄大自然豢养的宠物。栀子花的叶片下隐藏着很多小青虫,悚然于那软软的蠕动的身体,又想探究其牙齿的形状,以寻到它们啃噬花叶的确凿证据。天!竟然想求证此虫牙和彼虫牙之间繁复的辩证关系,好厉害!宝贝,继续加油,简直二到飞起!也跟蚂蚁和蜗牛玩,它们很忙碌,却不曾见过它们用膳。太烧脑,常常想得夜不能寐,莫非它们练过辟谷功?花园里乱蓬蓬的杂草也要除。某天发现两个狗宝贝居然在吃草,哦,不!好怕他们变成兔子。我怎么办?月宫还缺嫦娥吗?我的脑洞啊,求女娲娘娘帮忙补补。——搁置成人世界里的芜杂,唤醒沉睡的童心,这样活着,不好么?

若有一天活成了广场舞大妈,请立马将这个老妖婆拖出去砍了!当然不会!那不是我的style!也是几十岁快挤不动的人了。为何她们活成了大妈,我却越活越“小妹儿”?其间的距离岂止是广场舞,是活法!我对身体的管理极其严苛,冰敷、冷浴、跑步,无论冬夏,从不间断。上了岁数,更应内外兼修,活出闲雅的韵致,让身心耀出辉光。美给自己看,一个人也要活得嘎嘣脆!休怪我痛恨广场舞,一到那惊魂时刻,无疑是世界末日!忍到极限,唯有卖房,移居深山老林。从此,赏落叶飞花,戏浅溪涧流,以鱼骨作针,藤蔓为线,剥几块树皮,给自己缝一身四海八荒无同款的旷世奇服,开启原生态环保型活法。

夜深,最舒心。燃一支烟,喝一个酒,虽相忘于江湖,仍残留着,酒穿肠而过的温度。告诉自己,不因过去伤怀,只为往事干杯!爱情,不过是为活法搭建的一个小舞台。舞台塌了可重建,活法乱了,便降低了重建的可能。人生是做减法的过程。随着生命线的缩短,对于活法,貌似看淡了,任其杂乱。往往,心又不甘,想在俗世里活得不俗。于是,提纯吧,萃取吧,过滤吧,以获取最想要的活法。特别想,活成树懒,享受慵倦的慢时光,闲听慢起的凉风,闲弹慢落的雨滴。而心底,仍在上演《速度与激情》,一路狂飙!置身于安谧的夜,心里却烟花绚烂,恨不能把这夜空炸成漫天花火!平静中有激越,癫狂里见淡定,这般活着,也不错。

较之从前,现下的日子清苦许多。还好,我爱笑。笑容是心灵姿态的显影,是活法里的开胃酒,可提升活的兴致。若活着却不知笑味,请一路走好!如要我板着一张“清汤挂面脸”写活法,再次申请斩立决。一边写,一边用灰常有味道滴“椒盐普通话”朗诵,笑得空气刘海也扑闪扑闪滴。自娱自乐,不也是一种活法吗!芭蕾舞早已加入了滑稽的元素,王子都开始跳小丑,谁说写文章不能有综艺感!又不晾衣服,拿架子搞哪样。“写作方程式”没学过,腌过的文字只适合孕妇读。

不少人问过我,为何突然爱上文学?我也发蒙!怎就喜欢上以文悦性的活法?问天问大地,不如问问……啊哦,老爸老妈的棺材板又盖不住了,乐颠颠地飘来。“乖女,基因决定活法!这句话要写上。但,也不绝对。”“死女子,除了会花钱,你还会什么?如果那时跟你爸学几门外语,何至于活成现在这样,早出国了。”“你个老娘们儿说这些做什么,有本事你重新生一次!就喜欢乖女这倔脾气,类父!没学也好,免得想我乖女时还得坐冥航,飞来飞去也挺累。”哈哈,老爸说话带劲!“你还说,当年她不学,你抄起板凳要砸过去,我若不拦着,怕是……”stop!两个老宝贝依然那么爱掐,果然是吃“可爱多”长大滴。每遇大脑掉线,他们必定赶来救场。天已泛白,让他们七月半再出来放风,我要把整个“冥都银行”烧给他们。不仅会花钱,我还会烧钱,嗯哼!

 不错,每个人身上都带有基因码,出生后在不同的环境里成长并受其熏染,这些体验将植入体内。或会很快起作用,发散出某种特质。也可能,处于休眠状态,等待被激活。我属后者。几年前,遁迹于喧腾之外,沉静中,受损的身体零部件得以修复并爆出新芽,父母的遗传基因便在体内复活并产生作用,老爸的语言基因尤其活跃。神奇啊!兜兜转转几十年,从课桌、茶桌、牌桌、酒桌又转回书桌,这是生命里一种很自然地融入。确认过DNA,此女骨骼清奇,是要把墨水干掉的人!很不幸,经官方测量,体存量仅为零点五毫升,四舍五入勉强算满月。此文写完,存量已耗尽,“妖满月”被打回原形。

末了,分享一个未遂式活法画面。请时光机配合一下,镜头切换——多年以后,戒了冰淇淋,戒不掉看天。你说我傻,却陪我一起看。你枯瘦的指尖穿过我的发,扯下一根白发,满眼怜爱:宝宝,又有白发了哦。但很奇怪,你怎么总不见老,小妖精!我娇嗔地给你一小拳:哼!糟老头子,谁叫你惹我生气!竟说番茄牛肉汤喝腻了,要换口味。你去换啊,楼下那李寡妇是不是合你口味?你更紧地搂着我:小傻瓜,还是那么小心眼。不换不换,喝到我换牙,好吧。我把头靠在你的胸口,蜜汁地碎念:换,要换的,明天煲西红柿牛肉汤,可好?

 昨晚,两个立正的番茄在我枕边撩了一夜的骚,我心慌慌,导致今天的醒来方式不大对头。抱着枕头神游,目光痴傻。直到脑系统启动并提示:亲爱的妖妖,您今天的活法正努力加载中,请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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