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非,以及相关的人和事
2003-09-05 17:5225‖ 五个季节。story ‖
楔子:
开始敲这篇字的时候,我和非大约要分开了。虽然这个事情看起来似乎完全取决于我。
非是从来不会说要和我分开的。通常是我提出来,她说不同意,然后稀里糊涂地我们就又在一起了。每次都是这样。到了后来,就算闹得再不可开交,也不会有谁心急,旁的朋友几乎再没有人相信我们俩是会真的分开了的。我知道非开始对这一点得意起来,而我在心里面是不是也不认为自己和非有一天是会真的分开呢,我不知道。但是,我仍然觉得我是被动的。潜伏在心底深处的悲凉让我在盛夏骄阳的季节里感受到了冰冻般的寒冷。
我不停地挂断非的电话或者就让电话铃一遍又一遍得在房间里麻木地响;不回复她发过来的任何短消息。如果可能,我希望她没有途径可以找得到我。而事实上这只是我某一段时间里有过的臆想或者幻觉。
……
七月,凤凰花开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让偌大的校园已经空了大半,返程的毕业生也开始马不停蹄地奔赴离散。四年的大学生涯被禁闭在最后的十五天里面,我在心里依然冀望那会是一个完满的记忆,哪怕这段年华在长久的时间以后最终会单薄成一个瞬间,像一页薄薄的纸,仓促间轻轻就翻过。
然而,世事常常有太多的无法预料,只能任由一切不容置疑地来临。我万万没有想到是非带给了我破碎的尾声。
我很被动。
我和非。
泠,我们注定了是彼此生命里的华彩。认识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儿。
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熠熠闪光,我的手潮湿而安静地放在她有些干涩的手心里面。
那一年,我和非刚刚升入大学,我还在十字头年岁的尾巴上晃着,非已经跨到了二十岁的头上。同样因为报考志愿的失误我和非都有许多的失意。可非说,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彼此相遇的。
我还记得那个黄昏,我和非漫步在校园里最美的一处地景,就在宿舍楼的背后面。很远处的天边有橘红色的晚霞,神秘而沉静;路两边古老的法国梧桐树手掌一样形状的叶子不动声色地在地面上撒下大片大片的斑驳。那天没有风。
我和非就这样开始自我沉醉般在大学随性的时光中漫步,行影相随。非喜欢叫我亲爱的,或者就用王菲《香奈尔》里面的声音唱“亲爱的…,亲爱的……”。非一直迷恋王菲。别人的歌她是很少专注或者真正投入的,以致跟非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几乎将非和王菲合二为一。非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听王菲的歌,像是非在我周围来来回回地唱“亲爱的…,亲爱的……”。没有人知道我们有多么亲密无间,夜里,我会爬到非的床上,钻进她的被子里面,皮肤贴着抱在一起也可以沉睡。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如果我深爱一个人,首先不会排斥的是身体。调皮的时候,非会把嘴唇轻轻地触到我的嘴唇上面,我迅速闪开,然后一起咯咯地笑,那时的我们充满了孩子气的顽皮和快乐。
我和非说好了,如果将来找不到深爱的男人就一起生活。我们要有一间房子,无论大小。开一面大大的敞亮的落地窗户,棉布窗帘是我喜欢的蓝还有非喜欢的紫。房子里会有很多的影碟、cd和书,装饰布置里处处可见我的精致非的奇思。两个人可以斜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起看独立影碟;听cranberries的pretty;或者非会要我坐在她的腿上一起翻一本杂志;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那些天蓝蓝的日子里,我和非是那样高兴彼此的相伴相依,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有我们说不完的话,享不尽的欢喜。
非对人有着极大的热情和好奇,时常带着十足的在那个时候显得很有些可爱而稚嫩的孩子气。非总是对我说:亲爱的,你瞧那个姑娘挺漂亮的;那个女孩儿挺可爱的。…… 而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会想到,四年以后,我有多么怀念非在那个年月里纯善的表情和神态,仿佛一朵明亮的太阳花。
事实上,我和非是个性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很多方面几乎完全悖离。这是在以后的日子里越来越凸显的。然而,我们在更多的时候有着异于旁人的默契,常常在瞬间有着完全相通的思维,好象彼此灵魂附体。这在两个个体间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而我和非始终无法分开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我们已经彼此依赖,这种依赖早已超越友情上升到了如亲情血缘般的不可分割。
非是特例独行的女孩儿,而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亲爱的,我不能没有你。
我和非在越来越多的矛盾中将双方人性中本来的面目在彼此面前袒露无疑,包括了致命的弱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奇迹般地愈加了解和默契,这让我和非是那样的欣慰。没有人可以走进我们无罅的世界。尽管我们一起谈论我的西曼,一起“诱骗”非的男友鹏跑到校园外面请吃大餐。
我和非都知道我们对于彼此是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的情深了。
那个时候的我和非有着单纯美好的快乐,无与伦比。
而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了的。
我很难过。
非和小春。
非,我不喜欢小春。
为什么?
他不爱你。不会对你好。
那是大学二年级的学期末,小春的出现第一次让我和非之间有了令人窒息的断裂。面对我的排斥非开始越来越多的选择沉默,不反驳也不顺从。我知道她只是迷恋上了自己追逐小春的时候诱人的姿态和偏执的疯狂,不能自制。整个世界在非的眼里几乎完全幻灭,只有小春。
泠,你不知道他说话的声音有多迷人,我喜欢他夹着香烟的手指,拨动琴弦的时候微微地皱眉,……
够了。他不是真的爱你。你明白吗?
鹏呢,他才是真心对你的人。
非已经一周没有来上课了,我想她已经完全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校园里开始弥漫着紫丁香花香气的时候,非向鹏提出了分手。我还记得那天望着鹏的背影,心有戚戚然。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我知道如今这样想问题有点幼稚。
非是追逐感觉的人,投入的孩子气,擅长表演生活,包括情感。我知道,非经历的并不是爱情,却十分可能经历所有爱情的形式,以青春的疼痛为代价。我多么害怕非说她根本不在乎。非有惰于思考的性格,勤于梦境。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是不去想后果的。我知道那并不代表勇敢。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开始扮演这样的一种角色的,类似于母亲对待孩子。这让我感觉尴尬。非像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者义务。我那样担心她会受到伤害。我指的是身体。
非,你听着,我不准你晚上不回来,多晚我都会给你开门。你记着我是不会替你向你的父母掩饰的。
我知道非是心有忌惮的。她不能失去我,同时还需要欺瞒她的父母。
然而,一切的一切我根本无法掌控。
非,你会失去我。
泠,我绝不会和你分开。可是,现在我离不开小春了。
我终于精疲力尽,几乎透支了所有的悲伤和绝望,心力交瘁地逃回家,尽量不让自己洞悉非的任何举动。那样的一段日子是怎样捱过来的,现在的我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小春卑劣龌龊的行径在非的心里彻底败露是在他跟非提出分手以至后来的种种中一点一点清晰起来的。
我发誓我并没有真正诅咒过什么,但这样的结果是我从一开始就可以预料的。
究竟是该淡定地看着非一步一步走过来还是如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倾力阻止,结果会不会一样?我知道在两种过程里会有不同遭遇的那个人只是自己。
后来我和非又是怎样重新在一起的我几乎想不起来了。我只知道在非告诉我小春并没有占有她的身体时,我的心里有多么激动和宽慰。我以为至少自己成功地保护了非,尽管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人会相信外表纤细娇小的我是那个一直在倾力保护非的人。
我和西曼。
我和西曼之间的关联究竟应该怎样描述,我始终不能够十分的确定。开始的时候,我承认那种感觉暧昧而潮湿。但一切的一切在于我是那样的单纯,或者显得很有些虚无。然而,我是真诚而投入的,我宁愿相信西曼也是。
非,你说会有完美的爱情吗?
……
相熟的人都了解对待生活我是多么认真的孩子。我始终记得曾经看过的一句话:善得善,恶得恶,要想过美好的生活就要美好的去活。在我二十二岁的生命里,一路走来,洁净地几近空白,还未有过实际意义上的恋爱经历。然而,在心底深处丰盈着的情感未曾有过短暂的苍白或者空洞,它们如潺潺流水一般温暖湿润。懂得爱的意义,善待每一个真心的朋友和亲人,对爱情和幸福依然充满着全部美好的冀望和守侯。我知道或许这个不再相信永恒的年代里,爱情或者幸福需要有太大的运气才可以获得,但我依然愿意守着自己倔强的勇气坚定信仰。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过程里可以一直保持微笑。
泠,你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好女孩儿,最终会得到想要的幸福。
非这样说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她隐含的深意。
我知道相比于非,自己看起来似乎显得冷傲许多。非是很少明确拒绝什么人的,而我知道如何自持。单向的索取或者无端的获得会让我感觉心有亏欠,我愿意在心里感念那些曾经给予的人。后来西曼告诉我,他有多么珍爱我这样做着干净的女子。
认识西曼是在网络的一个社区里。西曼是有才情的,一样是用文字倒影灵魂的人,那些灵犀里的牵引之于我是没有任何逃匿的。在没有温度的黑白色方框字里我和西曼找到了指引的灵石。我的心第一次那样真切地疼痛。西曼,这个注定了让我心疼的男子。
而起初文字外的西曼确然如他的id一般让我相信自己遇到的是一片阳光海岸。隔着电脑屏幕我可以感受到西曼温暖明亮的笑容。在那段社区空前辉煌的岁月里,天性多情而温柔的西曼被笼罩在层层晕眩的光环下。我只是喜欢在自己的位置以目光安静地注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几乎忘记了,我只知道天地翕合之间我和西曼已经在不由主的朝向彼此的方向,一点一点地靠近。当想念不需要刻意就已经弥散了全身,一切开始变得暧昧粘连。西曼就这样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暗红色的印记。
泠,我爱你。
我清楚地记得手机屏幕上出现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了怎样的甜美和感动。
虽然远隔千里之外,西曼却在我面前一点一点铺展着在我过去二十二年的生命里所有关于爱情和幸福的冀望,我是那样的憧憬和向往。深夜里我渴望着西曼温存的怀抱,柔软的手指,淡灰色的眼眸,还有令我着迷的歌唱,仿佛他身处的那座城市烟花三月如雨蒙蒙,轻暖滋润我的整个身体。在无数个瞬间里我以为西曼会是我最初和最终的爱情。我第一次对西曼说出了爱的字眼。
然而,或许是爱这一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愫,并不一定全部吻合爱情的形状或者轮廓。
在越来越多的时候,西曼开始泄露深入骨髓的惆郁。我清晰地在他的文字里看到这样的字句:“好象战争后存活下来的残疾一样,或许时间可以抹平一切,但痕迹永远伴随。”我在心里不自觉地生出许多战战兢兢的希望,然后是沉沉默默的失望。越来越像梦魇般纠缠不休。一颗不完整的心终究不知道怎么去爱我这样一个纯净的女子。
泠,这些水好冷。冷得像你现在的名字一样,不是两点水的冷,而是三点水的冷。我的心里感觉好冷。
西曼,这个注定了让我心疼的男子,刻入骨髓般的寒冷像蔓藤植物一样将我紧紧缠绕,我的心那样尖锐的疼痛,无法安慰,深深的无助中一点一点黯然。而西曼不曾看透我亦如一株嫩绿色的藤蔓,渴望着一棵参天大树的仰赖。两株藤蔓纠缠在一起只会是令人窒息的无法救赎。我已然挣脱不出。一切的一切在时间和空间里困囿着无法流畅,在稀薄亦或稠郁的空气里变得脆弱粘连。仿佛暗夜里漂浮着的一朵殷红色的花,风起的时候漾开水纹,而后摇曳,一种无望的悲伤漫漫滋长。它的姿态是那样美丽,像是幻觉中的幸福。这样的美丽,是一种绝对的诱惑,一种无法抽离的窒息。
泠,西曼不会是你的幸福。
非不看我流泪的双眼,望向远处藏青色的山峦隐隐绰绰。视线及处开始慢慢涣散。暗色天空下灰鸟声声长鸣……
所有的眷与恋在无声中如枯草般一寸一寸的消耗。有人沉默逃遁,有人黯然垂目。而非一直在旁,我的挣扎只有她明眼。终于,我以为和西曼就此作别了彼此的生命。
怎曾想到西曼重新回转并且对我说着不曾离开。言语间诉尽想念,诉尽所有的痴缠。
泠,我爱你。用一颗完整的心。
我的心里有多么的安慰,我可以真切的感受到西曼点点滴滴用心的改变。我还清楚地记得西曼说过当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一个女人是会为了她而改变的。
泠,我们可以快乐的在一起。我愿意就这么永远陪着你,永远。 做我的爱人好吗?
我的心再次细密疼痛。我怎么能够做到无动于衷,勾留的残痕在心中沉浮不定。
泠,西曼不会是你的幸福。
然而,我无法忘记非的话,像符咒一样在我的心里盘旋不去,绕绕不绝。
事实上非看得清西曼却看不清自己。西曼和非彼时有着那样惊人的相似:未曾懂得如何去爱,未曾获得爱的能力。却,同样是我命中的定数。在劫难逃。
我和非。
岩,我的脾气是不是变得很坏了?
没有的。泠,你别总是自己瞎想。
岩是与我相熟十二年的男子,了解我的过去和现在。真正相伴于左右,呵护我的冷暖喜悲,深谙我的脾性。长久的积淀,交情颇深,造就了无比的信赖。我声音低沉,微微皱眉,握着电话听筒在深夜里一遍一遍地问岩。
可是,爸爸说我本是安静的孩子,只是倔强。而如今怎么会在我的性格里面隐约看见随处可发的躁烈?
是吗?我不自觉。
在经历过小春以后,非的感情生活在我的眼里一直趋于平淡,我是指至少没有人再次占领过她的心。有的时候非会突然对我说这样其实也挺好,或许很难再有男人可以让她投入或者着迷了。我以为非性格里躁动不安的因子会暂时休眠。偶尔,非无法安静的时候,我还是会尽力说服她留下来。毕竟在这个浮躁的年代里,我们唯一可以对抗的就是学会平抚自己的灵魂,或者放纵?
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我和非之间的矛盾冲突开始愈演愈烈,并且异常频繁,许多时候几乎一发不可收拾。我常常觉得起因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只是在彼此地不肯退让和相互激发里步步升温,以致不断地互相伤害,无法停止。
我已经几乎忘记了第一次看见非用那样激烈的方式与我对峙的时候,我的心里有怎样的震撼,到了后来我是那样的厌恶。我说:非,如果你再使用这样的方式,我不会原谅你!
非有着惯性的驱动行为,常常在很多时候无法扭转自己。有的时候非狠狠地用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或是把头撞在坚硬的地方,墙上、门上、床沿上,一下接着一下重重地敲在我的心头,我简直要崩溃了。或者,到了后来偶尔非会用一副异常冷硬的面孔对待我,残忍至极,像一把锋利的刀无情地撕割我的身体,非可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泪流满面。那是让人窒息般的痛,我只想逃离或者立时失去知觉。
我无法衡量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承受的要比非多出很多。非的个性是易于逃避和跳跃的,即便愤怒或者伤害都不会持久。而我截然相反。所以,该如何定夺,无从着手。然而,这种本性在事实上主宰了一切。大多的时候最后的结果是非对我承认自己错了,然后转脸就可以牵起我的手说起许多不相关的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只能被迫放弃一切的追究和深思。究竟是谁做了妥协,我知道这样的存在或者说是组合只能遵循它的平衡性。然而,非并没有如她事后所说的那样去做,一切照旧,卷土重来。就这样一次次的让承诺越来越失去分量,我渐渐麻木,无法再相信。
或许我和非所做的只是用自己的武器击中对方而无力防卫自身,结果两败俱伤。而最致命的是我和非无法分离。尽管我们已经是彼此强大的火线。
我承认起初我是无法忍受的,我几乎从心里面真实地考虑过结束跟非这样的相处。我感觉那样的疲惫和不堪。我开始用漠然而麻木的表情对抗非日益升级近乎神经质的歇斯底里。我会用异常平静的口吻对着气喘吁吁地非说:你发泄完了吗?那我们谈谈。……而只有我自己清楚当我看着电影《昨天》里贾宏声一下一下用头撞向墙面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么的恐惧和痛楚。我知道这样下去我已然无法承受。可是,只要一个眼神的传递一次契合的相通,便会瓦解所有的决定。
我始终认为我和非之间没有战争,我们并不是彼此的敌人,因为没有根本的对立,更重要的是我们彼此深爱。这是一个无法忽略的前提。
泠,别再说我们分开的话。根本不可能。
非用无庸质疑的神态回应我。
事实上,我是聪慧的孩子,无须旁人的提点我也知道从许多角度来说我和非之间不是人与人相处的最佳距离。然而,也正因了如此我和非才有了那么多的无与伦比。对非,我真正视如手足亲人,这种骨血之外的深情早已震撼了我自己。我一直认为这一生我和非对于彼此都是再不可替代的,这样的情深不是谁都可以。我很珍视,尽管我很少对人叙说我和非之间,因为若非亲历很难体会。相反高兴的时候非总是喜欢在人前夸耀我们之间的美妙。
也就是这样,四年的时间里尽管我和非之间分分合合、矛盾无数,最终却因为无法分开而不断地磨合、彼此包容、妥协和退让中历经风风雨雨依旧可以在一起,那许多的伤痛在更多的时候是几乎可以完全忽略甚至遗忘的。
于是,在这段校园时光进入尾声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和非能共同享有一份完满。无论如何以后的日子隐约中我知道将会不一样了,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我和非共同拥有的最美好的岁月只是这四年了,我们是因了彼此才得以告慰的。我在心里面异常珍惜这最后的短短十五天,在我看来那并不是形式。我多么希望非也能如此体会。
然而,我并没有预感到的是这段年华的结束篇章竟会用一个如此彻底的破碎来铺垫了一场更为盛大的尾声。我想非也没有。
非和小榇。以及她胡乱的生活。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现在的我宁愿那一天什么都没有知道,我和非只是像无数个往常一样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然后一切可以照旧。
我无法记清楚那天是不是有阳光了,事实上那个中午窗帘是拉着的,我和非头对头躺在上铺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来酝酿睡眠。噩梦是怎么起头的,我已经不愿再去回忆。没有任何的预兆,那样的无意间却揭开了所有破碎的序幕。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非开始向我叙说两年的时间里她对我欺瞒的一切。我根本无法预知。
泠,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根本无法对你说。你根本没办法接受,而我那么在乎你。
当时你那样排斥小春,一直阻止我和他在一起。以至他后来的种种卑劣已经让我很难堪,我怎么能再去对你说他已经要去了我的纯贞。你知道那个时候我也很难过很害怕,可是我不能对你说。只能自己承担。……
我背靠着墙,无法转头去看非的眼神,但是我能感觉出非的声音里闪过一丝不经意的酸楚。而我是那样的被震撼,许多的感觉一齐拥堵暗涌。眼泪开始不停地落下来。在我的眼里非一直是那样的心无城府,我以为四年来我和非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秘密,我以为我了解非的所有,却没有想到之间竟藏了如此大的隐秘。我又是那么的难过,我心疼非当时的孤立无援和她所承受的一切。我甚至埋怨自己当时对非的抛弃。
但是亲爱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非顿了顿,继续往下说。 而这就是两年来我对你隐瞒的开始。后来的一切都是以此为起点的。非的语气开始变得平静而漠然。我永远无法忘记非在接下来的叙述里表现出的麻木,仿佛是在同我讲一个不关己的故事。
那些可怕的像梦魇一样的过程,非近乎迷醉的生活,竟然可以在我面前掩饰到不露痕迹。或者,我根本无从想象。我的非,我那样信任她。那样相信我们之间的纯粹透明。她怎么可能欺骗我。而那样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发生在非的身上。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非。我的心里疼痛到极点,仿佛一切切身于自己。不同的是,或许非有欢愉,而我只有悲伤,除了眼泪我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呈现。而非的平静让我震惊之极,我甚至没有勇气转过头面对眼前的一切。
亲爱的,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非用同样的口吻转头问我。 亲爱的,你说点儿什么好吗?
停顿了几秒后,非换了舒缓一些的语调说:起初的时候我也很难受,可是后来我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很多东西我都可以不在乎了。你知道其实这种生活方式在现在已经很普遍。而我一直瞒着你起先是觉得你没有接受的能力到了后来却越发找不到机会了,而且我不想冒险。
见我还是无法言语,非开始有些神采地对我讲出许多更为荒唐的论调,试图说服我接受这一切。末了,非似乎很肯定的说:泠,你是可以接受的。相信我,你会得到你一直希望的美满幸福的生活,而我有我的路。我们还会好好的,跟从前一样。
……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样停止流泪,怎样再开口说话,怎样让非牵起我的手一起去吃晚饭,又是怎样睡着的。这所有的一切对于我来得是那样的措手不及,我根本还来不及整理,更无从思考和分辨。许多似真似幻的镜头片段不停地在我的脑际闪现,我已经无力抗衡。接下来的短暂时间里,时常我看着非感觉忽近忽远,我甚至怀疑我的非似乎已经离开我很久了,眼前的人怎么会如此的陌生。我无法想象非已经走过了那些梦一样的迷醉,我多想抱着她,还是原来的那个非。而这样的我们,究竟还能并行多远?深夜里我独自辗转,揪心的痛。非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对我讲她最近的一场沉迷——小榇。
我讨厌这个名字,我叫他棺材,可是我并不想诅咒谁。
小榇,男,三十二岁,已婚,有两岁的女儿。
我并不想用道德或者更为冠冕的理由来制约非,我只是无法容忍非继续她胡乱而无知的生活。我们如花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非如此对待自己的人生,并且这样执迷。
我知道那并不是非的爱情,只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荒唐游戏,而如此年轻的非根本没有能力周旋其中。我的心里那样急切,为了非也为了我和非之间的情谊,我用心挑选适合的切入角度倾力说服非结束目前的生活状态。在非的面前我一直有着很强的语言说服力,我希望非可以听进我的话。
泠,其实有些瞬间独自静下来的时候我会感觉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了。可是,泠,在我眼里亲情和友情才是重要的,你知道为了你,我愿意回归。
非握起我的手这样说的时候,我几乎掉下泪来。
然而,一切只是瞬间。我没有想到或许是因为非已经向我坦言了一切反而愈发无所顾及起来。转眼间非竟可以堂而皇之的对我撒谎然后继续自己的迷乱。我的目光那样犀利,非无法再掩饰。辗转中我又从旁人口中获悉更多原委,原来非那天所坦言的也不是全部,我们之间已经充满了欺骗和隐瞒,不再可以彼此完全信任。这是多么大的伤痕!
短短的十五天是那样仓促而漫长,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完满自己对大学生活最后的冀望。在时间的积淀下我开始理清,我无法接受非如此的生活态度。而非不去想这一切带给我的震撼和承担,只有我自己清楚堆积在心里的苦痛挣扎,找不到任何出口,它们与我体内固有的分子结构坚硬撞击,却不能倾诉,不能分担,为了维护非。让我更加难过的是非并不曾真正用心妥帖过我的心,她根本还没有学会如何去爱任何一个人,包括她一直最爱的自己。她无法体会我已经不带有任何私心的挽回。我是那样地盼望着非能真正成长,真正懂得了爱和珍惜。
泠,你会得到单纯明亮的幸福。
可是非,我也要你获得幸福。
尾声。
最终的断裂或许只是必然中的偶然,可是我依然不得不迁怒于旁人。
在我和非之间已经摇摇欲坠岌岌可危的时候,另一个男子的出现彻底撕裂了我和非之间的韧带。短短的两天时间非竟可以用掩藏不住的笑意告诉我她已经全然放下了对小榇的迷恋而眼睁睁在我的面前走进那个男子的房间。
我一夜不得安睡,清晨收拾了东西离开。非跟过来坚持与我同行,然而返途中在我的强硬下非对我重复了曾经的冷酷对抗。我知道,这一次一切无可挽回。
而我已经无法过多计较非对自己的伤害,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无法遏制地想象着非因为如此胡乱的生活而可能付出的代价或者遭受的惩罚,我是那样担心和害怕,尽管或许非已经不肯领情我为她如此劳心费力。我也试图控制自己不去想,但是一切却像梦魇一样纠缠不休,我几近崩溃的边缘,无法再承担。
我不会忘记那个下午,临近的公园里人来人往,我和非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非残忍而决绝地否定着我们的现在甚至过去,推翻曾经的点滴,从她的脸上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印证感情的痕迹。而我没有办法停止落泪,无法言语,心痛和悲哀中只剩苍凉生硬的笑声。面前的人有着冷硬的心肠,残酷的表情,在我的眼里却越来越幼小,幼小到无知亦无心,她根本不了解我,更加不了解爱和珍惜,已然不是曾经那个太阳花一样的非。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我唯一后悔的只是或许那天根本不该告诉你真相。但是这次如果你要分开,我不会再反对。
这个曾经总是喜欢唤我“亲爱的”,曾经无数次说我们根本不会分开的人眼睛藏在暗红色太阳镜下面容漠然一字一句地说出上面的话。
……
四年,原以为我们是除了父母外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该当彼此珍惜;原以为长久岁月里所付出的点点滴滴,该会心存感激;原以为风雨过程里的磨合成长,会真正懂得了爱,爱那些深爱着的人。然而,今日的真切无情冷彻人心。曾经最亲近的人,却带给我生活里最大的不快乐和伤痛。
我擦干眼泪冷笑。可叹这一场,情何以堪!
后记:
我和非之间的关联就这样真正彻底地结束了。我得承认我并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发生。而这篇字是间断性完成的,有很多次是几乎放弃了的,以为无法最终完成,因为过程是苦痛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以至现在,或许是永远,我无法摆脱心中的伤痛。我看着许多东西就那样清晰地经过自己的身体,比如时间,比如苦楚,比如咸的液体。我并不想怨怼,只是感到深深的深深的悲哀和寒冷。我始终想不通一些事情,那无关是非本身。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一个人的心变得如此冷酷和坚硬,那样轻易地就抹杀掉曾经的情深相依。我已经无力去探究非最后留下的话:即便是分开,我会给你完满的解释,但不是现在。
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手是所有感情的终点,生离或者死别。然而,这并非生离亦不是死别。无论怎样,我仍然希望有温暖的开始或者结尾来铺垫长久时间里的记忆。不是说好聚好散吗,为什么一定要给我如此决绝的尾声,成为我生命里第一段破碎的长久岁月。四年,转瞬间变得面目全非,我自此背负了那样沉重而不堪的伤痛记忆,无法回首,无法纪念。
我尽力把所有温暖的情节或者令人快乐的人和事摆在记忆的最前端,我多么希望它们会是生命里的主角,可以驱散所有的阴霾,把一切伤痛排挤到最远的地方,直到遗忘。我对自己说我不是为了让自己不快乐的,不可以再做任何实质或者形式上愚蠢的事,惟有奋力解脱。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爱着我和我爱着的人。我不愿再提起任何有关的人和事,然而,在许多的瞬间我开始回忆过去曾经拥有的片段点滴:那个太阳花一样的非,会一声声的唤我“亲爱的”,会挽着我的手一起兴高采烈地逛街,会毫无芥蒂地把爱吃的东西换给我,会背着我在宿舍里嬉戏玩耍,会……
所有的爱恨交织在一起勾留成永生的记忆。人间三情,我已永远的失却了最富韧性的那一种。自此心底埋藏下一个黑色的空洞,再无从填补。
2003年9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