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云中飞舞的蝶儿呀

朋友乔迁新居,邀请我去她家吃饭,我刚好回老家去了,等我有空再约她时,而她又不得闲。就这样,住在小县城的两个人却经常碰不到面。

下午,孩子在沙滩上玩,我一个人坐在湖边发呆,想着这会儿可以约约她呀,快过年了,说不定她得闲,于是翻开手机的联系人,点到她的名字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定神一看,居然是朋友的电话先我一秒打进来了。我不禁莞尔,也许这就叫心有灵犀吧。

一进她家,迎面扑来一束温馨而明亮的光,整个家装风格简约质朴,弥漫着文艺的清新,亦如她的个性。

朋友正系着围裙收拾餐桌上的杯盘,一边又招呼我,让我自己随便参观,我也毫不客气,像个工程监理似的,到处瞧了瞧。

怎么样?装修还行吧?

我点点头说,超出我的想象,不错,但是,玄关那处设计,我不敢苟同啊,那处突兀其来的花海蝴蝶图案和你这简约的文艺风格不搭调。

她笑了笑说,这副图案可是我一眼看中,没有之一,最爱。

我不再坚持己论。

如果不是因为她搬了新家,也许我们还不会那么着急见面。记得前次碰面时,还是放暑假我带了几个朋友去她家摘葡萄品红酒。一转眼又是半年。

曾经我们在一个酒庄共事,彼此性情相投,惺惺相惜。那时我们才从学校毕业,尚未成家,时常在一处嬉笑打闹,寻欢作乐。

还记得我们一起骑着自行车上班,迎着朝阳爬上那道长长的陡坡,一边呼儿嘿呦,一边香汗淋漓。

还记得在公司食堂里,开心麻花一样的她郑重其事的给大家讲了一个笑话,而大家全都埋头吃饭,坦言一点都不好笑。我却发自肺腑的大笑了一声,大家诧异的望着我,笑啥?我曰:捧场。顿时一桌人全都笑作一团,好不肆意。

还记得朋友弄来一部用胶卷的相机,我们两个大龄少女像芭比公主似的,在房间里拿了一堆衣服,搔首弄姿,美名其曰:艺术照。最后洗出来一看,艾玛,那叫一个不忍直视,简直是忘了吃药。

那时,我常在行政部的电脑上敲敲打打,偷偷写我所谓的小说,而她则在化验室里埋头检测葡萄酒的各种指标,一行行的记录着检测的数字。

我偏着头,瞧她认真的劲儿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她依然拿着玻璃试管望着刻度目不斜视的说,开一个酒坊,自己酿酒。

我惊讶的叫道,哇,好大的梦想呀!

要知道那时的我们可是一穷二白,啥都没有。

如今,过去了快二十年。

而她的梦想已然实现。

她脱下那条围裙,拿了一盘橙子和苹果,坐在我身旁熟练而轻巧的削着皮。

我问,最近忙什么?总不见你。

她说,酒坊里还有些事。

提到酒坊,就像在谈论她的宝贝儿子一样,脸上溢满了笑容。

我好奇问,今年卖了多少酒?

她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还行,差不多一万瓶。

我瞪大眼睛望着她,这个数字,对她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了。

朋友开的酒坊不大,每年只产几吨酒。从下葡萄地浇灌,施肥,整枝,套袋,除虫,到葡萄成熟时,手执剪刀,一串一串剪下来,轻轻放进塑料框,然后一筐一筐运到自己的酒坊,压榨破碎除梗后,在酒罐中发酵,沉淀过滤,一瓶一瓶罐装好,贴上自己设计的酒标,最后陈列在村里小店的货架上。这所有的流程,无数个日日夜夜,只靠朋友和她爱人两双手。那每一滴琼浆都饱含着种植者和酿酒师的辛勤汗水,凝结着她们的智慧,充盈着她们的梦想。

我由衷的佩服她。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孩,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那个心无旁骛的女孩,如今成了一个孩子的妈妈,一个男人的妻子,一个酒坊的主人。

虽然她的额头不再像从前那般光洁,她的皮肤不再像从前一样满含汁液,她的双手不再像从前纤纤如玉,但岁月沉淀下来的却是让人感动的,执着的,在梦想里成就了自我的,发出温润光芒的女人。

她拿出一瓶最好的红酒,用高脚杯斟了给我,尝尝,我的云中舞。

深红色的酒液,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着星星的辉泽,我装模作样的摇了摇杯,把鼻子微微靠近杯口,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像村里的炊烟袅袅婷婷的在我鼻腔中升腾,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我闭上眼睛,想象着眼前的世界,一大片紫色的薰衣草和着白色的百合花,向我袭来,温柔的如波浪一般轻轻荡漾着,此起彼伏。我看见了花海里飞旋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翅膀上带着露珠儿,在清晨的阳光里翩翩起舞,然后悄悄停驻在我鼻尖。

我轻哆一口,琼液在唇齿间回旋激荡,像海浪拍打着岸边,然后缓缓咽下,如丝绸拂过脸庞,轻柔顺滑,酸甜苦涩应有尽有,却又无法将它们一一分开,紧紧的包裹在一起,不多不少,不浓不淡,不偏不倚。

半天,我才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啊,玄关那处设计怎么那样美呢?一只彩翼的蝴蝶扑扇着翅膀向我翩翩飞来,带着光芒,带着希望……

你可能感兴趣的:(那只云中飞舞的蝶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