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缭绕的清晨，空气中泛浮着丝丝寒意，街上人影稀落，汽车、摩托车如同入江的泥鳅，在马路中央唰地带着一阵风飞驰而过，在股股白烟中的渐行渐远。微微北风轻抚树梢，掌心般的枫叶走过苍翠的流年，历经火红的深秋岁月，安然躺落在地面，片片深情化作此番缤纷之美装点着无言的早冬时分。
边关顾着周围的一切，边去给家人挑选了几斤橘子，满怀期待地上了回家的车，开始了短途的行程。
旅客很多，站在进车门处我伸直脖子往后努力张望着想找个座。这时，售票员提醒我:“快坐下，这里还有个位置。”我方才注意到驾驶员后面第一排坐着一位老阿姨，约六十多岁的年龄，朴素倒也收拾的几分整洁，身上浓郁的风湿膏药气味袭人。临窗而坐，一个纸质的行李袋横亘在她与车子之间，使得原本两个人的座位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显然不容我自然地坐下。我站在那里打量着她的周围，双脚旁边立放着一个蓝色带滑轮的购物袋，装的满满的。地上躺放着一个黑色行李袋，双脚膝盖上铺盖着一只天蓝色空布袋子两手将它抚摸地平平整整。
我说:“娭毑，我帮您把这个袋子放行李架上，我坐这里可以吗？”她不做声，也纹丝不动，没有给我让一点点位置的意思。
售票员看到了我的窘境，帮腔的说道:“老人家，您往里面坐一点，把袋子拿起来放在边上。”
老人说:“拿起来了好冷哦，我怕冷。”
售票员又说:“您把袋子拿起来，您让这姑娘坐里面，您靠着她坐就不冷了，不用靠着窗户。”依然是纹丝不动，显然她不乐意。
知道多说无益，平日里我又是个唯唯诺诺不太敢主动去争取的性格。我默不作声将就着坐下，挨着座位边双脚用力把重心落在两条小腿上，右侧腰部被座位边上的塑胶把手紧紧勒挤着，腿酸腰痛，心里头极为不畅快。暗暗思忖着:“人老了还这么霸道自私，真是白活了半辈子，这年头，老人也这么没有公德心，真是恨不得往那边挤挤。”我往耳朵里塞了副耳塞，听着音乐，企图时间过得快点，赶紧下车。这时她往行李袋里拿了件厚外套盖在腿上，手上拿着一串不伦不类的小佛珠，闭上眼睛嘴巴碎碎念，我偷偷地打量她，暗红色的花外套上面是铜钱的图案，面貌清瘦，头发灰白，左手腕上戴了一串珠子，暗黑色宛如骷颅头模样，好奇怪的老太太呀！
车里人多空气沉闷，心里头又憋了气，头晕晕乎乎的，想着剥个橘子吃，让橘子皮的香气提提神醒醒脑解解气。便俯下身去拿橘子，拿了一个捏在手上，我想:“到底要不要也给她一个呢？…...瞧她刚才这么做，不给她……人家不仁我不能不义呀，不就是个橘子嘛，多大个事。”身子稍稍吃力的抬起来，将手中的橘子递给她，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我笑着说:“娭毑，吃个橘子。”
她笑着接起来放在腿上，从她的笑容里我感觉到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开心，因为她立即拿出半袋子红薯片，急急解开，说到:“来，你吃这个。”
平日里我虽不爱吃，但此刻难得老人一片热心，不忍拒绝，我伸手挑小半块放进嘴里，摆摆手，说:“够了，够了，谢谢。”
“再吃点，吃点，这都是自己做的，好吃咧。”说着又给我抓起了一把，我恭敬地用双手捧着。
空气突然祥和了，心情也瞬间愉悦了，跨过狭隘后内心深处亮堂了起来。我慢慢开始开心地与老人聊起了家常，得知老人也是外县人，今年七十岁，在这边的一处寺庙吃斋念佛六年，家有子女三个，女儿60年代出生，努力学习考上了大学，上了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在省级某部。这趟是小儿子生病了赶回家照顾。也了解老人确实是关节炎多年，腰腿疼痛怕冷，边说着关节炎的保养知识边觉她刚才的行为倒也情有可原的，暗暗懊悔自己的狭隘与矫情来。细细地聊来，发现老人其实懂得很多，内心也宁静。
一路上她给我讲起一个故事来:“人在投胎的时候呀，喜欢爸爸多一点就会长得像爸爸，喜欢妈妈多一点就长得像妈妈。”
车子驶过，窗外那一树树黄槐花静谧在绿叶丛中格外鲜艳，波斯菊安然地怒放在马路两旁，老人说:“花很漂亮，你也漂亮。”
我打趣地说:“我很一般，不怎么漂亮。”
她很认真地纠正我:“你心好，你的眉毛，鼻子，五官都长得很有福。漂亮。”
那一刻我明白老人和年轻人对美的定义是不同的，短短的行程，萍水相逢，人家不至于来恭维自己，便觉内心舒坦起来。临下车的时候，我说:“娭毑，我先下车了。您一路平安啊！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好的，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阿弥陀佛！”
挥挥手我下了车，内心是愉悦的，脚步是轻盈的。人在旅途，相逢与邂逅都是一种缘，播下善良的种子，收获心田之花，拥有生命之绿，芬芳了你我，苍翠了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