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82】每个人都“别有用心”。2021-05-01

31、

冬,十月十三日,皇帝萧宝卷派征虏将军王珍国、军主胡虎牙将精兵十万于人在朱雀桥南列阵,宦官王宝孙手持白虎幡督战,拉起吊桥,断绝归路,背水一战。萧衍军稍微退却,王茂下马,单刀直前,他的外甥韦欣庆手执铁缠槊(以铁丝缠绕矛把的长矛)在身旁掩护,冲击朝廷军,霎时冲进敌阵。曹景宗纵兵跟随,吕僧珍纵火焚烧其军营,将士皆殊死作战,鼓噪声震天地。王珍国等众军不能抵抗,王宝孙痛骂诸将帅,直阁将军席豪发愤突阵而死。席豪是骁将,他一死,士卒土崩,投入秦淮河淹死者无数,尸体堆积到桥面一样高,后面的人就踩着尸体过河,于是朝廷诸军望之崩溃。萧衍军长驱至宣阳门,诸将也率军稍稍向前移动。

陈伯之屯驻在西明门,城中每有人出来投降,陈伯之就招呼他过来,耳语一番。萧衍担心他再倒戈,对他密语说:“听说城中对你献出江州投降非常忿恨,要派刺客来杀你,你一定要小心。”陈伯之不信。正巧朝廷军将领郑伯伦来降,萧衍派郑伯伦去找陈伯之,对他说:“城中非常恨你,要派使者来,以封赏引诱你,等你再投降过去,就要活活砍掉你的手脚;你如果不降,就再派刺客杀你。你一定要严加戒备。”陈伯之惧,自此死心塌地。

华杉曰:

《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萧衍这一手,就是既伐谋,又伐交。陈伯之儿子还在城内,他担心儿子安全,有可能再转投敌营。跟城里投降出来的人耳语,就是打听家里的情况。萧衍的“伐谋”,是伐掉陈伯之脑海里叛变的念头;“伐交”呢,就是使一个离间计,伐掉朝廷引诱陈伯之的可能性。

纵观这一战,双方主君都是昏君,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萧衍,至始至终脑子清醒,每一步都深谋远虑,处置恰当。所以最后他做了皇帝,也是天命了。

每个人都在做事,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很难。萧衍就是始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32、

十月十七日,宁朔将军徐元瑜献出东府城投降。青州、冀州二州刺史桓和入援京师,屯驻在东宫。十月十八日,桓和许诺萧宝卷,说他出城作战,然后率众投降了萧衍。光禄大夫张瑰抛弃石头城回皇宫。李居士献出新亭,投降萧衍,琅邪城主张木也投降了。

十月二十一日,萧衍镇守石头城,命诸军攻六门。萧宝卷火烧门内营署、官府,驱逼士民,全部进入宫城,闭门自守。萧衍命诸军筑长墙包围。

杨公则屯驻在领军府垒北楼,与皇宫南掖门相对,曾经登楼望战。城中远远看见他的麾盖,以神锋弩射击,箭矢贯穿他的凳子,左右失色。杨公则说:“差点射中我的脚!”谈笑如初。萧宝卷夜选勇士攻击杨公则栅栏,军中惊扰;杨公则坚卧不起,徐徐下令反击,萧宝卷的兵才被击退。杨公则所率领的都是湘州人,一向被认为比较怯懦,城中朝廷军轻视他们,每次出城扫荡,都先攻击杨公则营垒;杨公则勉励军士,战胜虏获更多。

之前,萧宝卷派军主左僧庆屯驻京口,常僧景屯驻广陵,李叔献屯驻瓜步;等到申胄放弃姑孰奔还,又派他屯驻破墩,为东北方声援。至此,萧衍遣使晓谕,全都率众来降。萧衍派弟弟、辅国将军萧秀镇守京口,辅国将军萧恢镇守破墩,堂弟、宁朔将军萧景镇守广陵。

33、

十一月六日,北魏任命骠骑大将军穆亮为司空;七日,任命北海王元详为太傅,兼领司徒。当初,元详想要夺取彭城王元勰的司徒位置,所以诬陷中伤,让皇帝罢黜了他;既而又怕舆论对自己不利,所以只接受大将军职务,至此,才当上司徒。元详贵盛显赫,将作大匠王遇经常满足元详的欲望,私下把官家财物给他。司空长史于忠就在元详面前责备王遇,说:“殿下,是国之周公,辅佐王室,他有什么需要,应当遵照皇帝圣旨办理;何至于阿谀附势,损公惠私!”王遇手足无措,元详也羞惭道歉。于忠因为鲠直,为元详所忿恨,曾经骂于忠说:“我担心你死在我前面,不担心我死在你前面!”于忠说:“人生于世,自有定分;如果我命中注定要死在大王手里,那躲也躲不掉;如果命不该绝,大王也杀不了我!”于忠以讨咸阳王元禧的功劳,封魏郡公,升任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元详因乘于忠上表辞让的机会,密劝北魏主元恪任命于忠为列卿,解除可以在皇帝左右的职务,并准许他辞去封爵,于是元恪下诏,停止封爵,晋升为太府卿。

华杉:

散骑常侍、武卫将军之职,常在天子左右。太府卿级别更高,但是不在皇帝身边了。元详成功将于忠排挤出去。

皇帝最难得的,是有“纯臣”,什么叫纯臣呢,就是“思无邪”,一心一意为国尽忠。每个人都“别有用心”,有自己的立场、欲求和目的,元详跟皇帝讨论对于忠的人事安排,皇帝以为他是在协助自己管理国家,实际上他完全是服务于自己的私欲,破坏国家的事业。于忠对元详说的话,非常硬气,就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这就是纯臣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华杉版资治通鉴【1182】每个人都“别有用心”。2021-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