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吴大爷就像还没有死一样,他老气横秋的样子,和纵横交错着的长胡子永远还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至今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又朦朦胧胧。
吴大爷是我的邻居,我们家只和他们家相距5米不到,平时只要一喊话彼此帮个忙,提桶水或者借个什么东西这些大声吆喝一声,大家都能答应的那种,吴大爷生前是生产队里面的领头人物,他身材高大,走路喜欢带拐杖,因为有风湿病,腿脚不灵便,她的老伴姓王,是我们王姓家族里面的族人。
打我记事开始,我还能记得清楚,她叫王秀珍,身材矮小,背有点弯驼,头发花白,喜欢穿青蓝色的长袖褂子,衣服扣辦还是那种老旧试的形状,没有什么改变。头上喜欢包着一块纯白色的毛巾,一年四季都不怎么换的那种,我就经常会好奇地问我奶奶,我说奶奶,怎么隔壁王老祖头上的毛巾老不换啊,天天都那样,我都看厌烦了,我奶奶就说:“这个你不知道,人家王老祖前久她闺女给她买了好几张纯白的毛巾啊!她肯定换着戴啊,”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知道了原来是这样子的啊。
从小我爸喜欢打我,因为我太调皮好吃懒惰,每次喜欢偷吃我奶奶和我妈妈她们在柴火堆堆里面烤熟的红薯,真的太香了,如今长大了,那个味啊,我就是一辈子都忘怀不了,浓稠,芳香四溢,飘香四里,都是红薯味,这里不想去形容了,要不然我又要饿了。
2
有一次我偷吃了红薯,本来那是我妹妹的,我爸知道了就拿着竹条子追着我打,我就跑去隔壁吴大爷家去躲着,可是我爸还是火眼金睛,超级厉害,看着我就一鞭子下去了,这个时候王老祖跑来,就阻止 了我爸,她说:“仲扬啊,你打小雪儿干嘛,你知道不,你看看她的那双手,以后是有福气的手啊,放下去,不要打了。”也就那样,我就逃脱了我爸的手掌心,从此我就对隔壁吴大爷家的老伴心生好感,发觉她是一个很会保护小孩子的人。
她呢,也喜欢天天有事没事就来我们家和我奶奶唠家常,有时候一座就是半天或者一天的那样子。有时候干脆就在我们家吃饭得了,反正我奶奶也是善良的人,多一个人吃饭也无妨。
可是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了。她不来了,我放学回家后,我就一直纳闷,我就问我奶奶,我奶奶说,你去他们家看看去就知道了。
我这人啊,一直很有好奇心,也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厚脸皮,我那会还特别的小应该有9岁的样子,我就悄悄去了隔壁吴大爷家,我就趴在他们家的木门缝隙门槛边边仔细地瞪着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看着。
那会农村里面没有电,儿时我们都是点着煤油灯照亮,我看到吴大爷躺在铺满着稻草硬硬的木床上,时不时的还会看见几根悠长的稻草掉落在床沿边。微弱的煤油光照射着暗淡无光的木板房,连黝黑着的窗户边贴着透明的塑料薄膜上也没有自然的光放进屋里,真的太黑暗了,只看得清楚屋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平常的锅碗瓢盆,它们静静地在陪伴着他们老两口,我还看到有一只猫在火炉边酣然地睡觉打盹。床边的火炉上有一口小锅,很不猛烈地在散发着热气,我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估计就是水,不是什么一般的食物吧。如果若是什么好吃的食物,应该会散发出悠悠的香味,可我并未闻到什么味。
3
我看着吴大爷的脸上没有丝丝血气,他巴巴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下巴下的长胡子上流着很不干净的口水,他的老伴我心目中的护娃天使王老祖靠在床边已经睡着了,我一直在门缝边看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人发现我,我依旧继续看着,不动也不动,我也不管屋外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辆,也不管门前大树上鸣叫着的鸟,也不管篱笆墙外是否有耗子串过来串过去地玩,我也不管是否又没有人来们家串门,因为我们家就是离他家太近了的缘故,我就趴在后门认认真真地看望。
我那会就一直在想,人的生命和人的生活本该不会如此啊,可我的邻居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这样子,老了没有人照顾,他们的子女们都干嘛去了呢。
后来不想了,我就回家把我知道我看到的的一切告诉了我奶奶。
奶奶一辈子都是一个善解人意,通情达理的人,她说:“孙儿啊,你不懂啊,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隔壁吴大爷他已经瘫痪很久了,年轻的人出门在外,给自己儿子讨娶的媳妇又不孝顺,虽然他们一生生了三个儿女,两儿一女,可还是那样,没有人照料,看着也是造孽,经常地不给端个茶倒过尿壶这些,就凭你王老祖那矮小的身板,也是经受不住啊,更何况你吴大爷身子那么高大的一个人。
有时候你王老祖给他翻个身扶着接个尿,嘴里都是踹着粗气的,奶奶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人老了都那样,不中用了”。看看如今这世道整个村里也没有几个是孝顺的,我偶尔就会给他们两老,熬点稀粥给送去,现在,他们俩老连煮饭的米都没有啦,所以现在你王老祖都没有力气来我们家找我唠嗑了。人啊,可能就是命吧,孙儿你要记住啊,无论我们多么贫穷,都要做到善良,遇到别人有困难,一定要搭把手好好帮助人家,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一生中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经历,你看看我把稀饭又熬好了,这次这里面有点瘦肉你拿着去给你王老祖喂给吴大爷吃吧。”
那会的我精神可太好了,也是小大人一个,手里端着一个大瓷碗又跑去他们家后门,这次我看到王老祖清醒了许多,她从我的手里端过去了稀饭,给我说了句感谢的话后,立马就喂起了躺在床上的吴大爷,我看着他黑漆漆的脸,和一些并不光滑着的皮肤,我瞬间觉得人老后,真的是太丑了,还胡子拉渣地长得那么长,吃饭肯定要漏在胡子上才是。唉,也容不得我去想怎么去看,那盖在他们身上的铺盖芯子都已经铺满着厚厚一层灰了,并未换过。
当我看着他们喂完后,我就拿着碗回家了,奶奶还说叫我以后少去他们家,因为怕他们家年轻人望见了会对我们家印象不好。
4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再也没有看见王老祖来我们家玩了,
只是就在那个时候,村里开始安装电了,我们小孩们都欣喜若狂般高兴。
大家眼里都盼望着盼望着那明亮亮的电灯光映照着我们的大小房屋。
就在这紧急安装电线的那几日,吴大爷快不行了,当时我们家刚好安好电,我们都很开心,奶奶就吩咐电工赶紧去安装吴家的电。
过了第二天早上,一个阴天,气温中没有带丝丝的温存,仿佛那是预示着今天就是要死人一样,乌压压的一片天,笼罩着一个安静而渺小的小村庄。
我的记忆中,吴大爷没有经历过医生的看病,也没有经历过家人的照看后,在他老伴依偎的怀抱里安详着睁开看了一眼床头的电灯泡亮光他就死了。
那天我还听邻居们说,吴大爷算是享过福了,这辈子总算是看到过电了,想想原来村里死了的老妈子老爷子一个个都没有他那福气啊,甚至有些人还有说有笑呢。
而我一个小孩家不懂,就听他们瞎扯就行了。
死了的时候,我还跑去见了他,我奶奶不准我去看死人,可我就是偏偏跑去看了,趁奶奶去菜园子里扯菜的时候,我下学了,我就背着书包去看了吴大爷。
我看着他还是那张黑漆漆的脸,悠长的胡子照旧没有剪短,凌乱地拖拉着长在自己大大下巴下面,我看后还是感觉很脏很脏。
还是那样,长长的腿,身穿着深褐色的寿衣,王老祖一心伺候着他的穿戴,断气后躺在了床上,王老祖没有哭,也没有什么样的表情,脸上表现出了很寡淡淡的表情,我也愕然,也好奇,怎么她丈夫都死了她不哭呢,不是人死了都要嚎啕大哭吗?我后来又去问我奶奶。
我奶奶说,这个不一定啊,哭是一种内心深处里面的释放,可是吴大爷的死,并不是说你王老祖经后就不生活了啊,哭是可以,只是哭多了反而没有用,我们还是顺应天地,存留着自己的一方净土吧。
从此吴大爷就在我的脑海中就那样死去啦,没有过多久,他的老伴又来我们家串门找我奶奶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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