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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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在

贝贝抱着一捆书从图书屋走出来，太阳己滋滋地撒在花园的假山上。贝贝想，他的梦该在山里，山里有文学的根和文学的营养，他在书里知道北大荒走出个梁晓声，北极村出了个迟子建。

凤凰村，夹在凤凰山和鸡瓜山之间，太阳出得晚落得早，沿着那条折折拐拐的山路一直向南拐几个弯，上两道坡，在一个山坳里有一座用红木围成的小院――凤凰村小学。站在凤凰村小学的院坝里便可清晰地望见凤凰山与鸡瓜山上的青松与云雾，那景致妙不可言。

当他接过前任老师的教鞭站在讲台上时，心潮起伏，他望着三十多张可爱的小圆脸，心里升起一种强大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他们的未来就在他手中了，他想他一定要把他们教好。

他备课，找方法。找差生补课，家访。把失学的儿童找回来，与调皮生谈心。他觉得热血沸腾。山给了他活力，给了他精神。他的青春年华在山里在孩子们中飘逝。

当同学们回家以后，这座小院成了他一个人的世界。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编织着文学的梦。

岁月飘流，日月如梭。他教了一届又一届学生娃。山里的每一个人都成了他的熟人，他们尊敬他，称赞他。他花夜晚爬出来的文字也堆了几堆。有一天，他突然触摸自己的嘴唇，胡子刺疼了他的手，才感到自己已经三十好几了，自己还孤身一人。

他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每走一程，他就充满了豪气，雄心勃勃，他从未感到过空虚，此刻，他辽望堆在那里的手稿和墙头上贴的奖状，突然觉得失落了什么！他想，他来大山找到了什么？他的学生有的己考上县中学，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己成了诗人和作家，有的也当了乡长和市长，他泪流满面，他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寻不回文学梦，流去的确是青春岁月与爱情。

他一天一天望红日东升和太阳落下，望鸟儿归宿。他想和别人说话，他想告诉别人他知道的一切，然而只有他一个人。于是，放学之后，他就和村民闲聊。他认识了村，村二十八岁，是个小商皈，家里殷富。村的妻子叫琼，村把她打扮得很漂亮，琼的脸蛋白里透红，青春欲滴。贝贝望着，心呯呯跳，于是他低头望脚，琼的脚更象一团诱感，他心里堵得荒。

村留贝贝喝酒。

酒后，村说了很多逸闻趣事。贝贝感到这些年大山把自己与世界隔开了一个世纪。贝贝说：下次我们去城里逛逛。村说：你常来家玩哈。贝贝握了村的手，回了屋，孤单的屋里，只有墙上有他的影子。

改作业，备课。夜雨在窗外沙沙地响。他在想，人的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原来他是带着理想来的，不曾想，如今一事无成。这一夜他没有睡着。

早晨，他往凤凰山上跑，想抖落一身的沉闷。喘息和汗水己使他忘了一切想象。他停下望着密密麻麻的红松，心里爽了一阵。

突然他发现一团红色从山坡上滚落下来，他跑过去，抱着那团红色，他稳住，可从上而下的巨大惯性，把他们冲向岩底。他想，无论如何要尽量不让其受伤害。

终于沉到了沟底。

当他醒来后发现身边躺着的是琼。他松开她，他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和琼的衣服都己被枝丫划烂，脚腿身子都是血。琼两眼闭着，他扒着唤她的名字，没有回声。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村人时，人们用不约而同的异样目光望着他，人们从琼腿下的血感觉到什么，突然听到一个人大吼一声，大家一拥而上，把贝贝掀翻在地，然后把他捆着沿着曲曲弯弯的山路朝镇上走…

后来，人们在贝贝住的屋里找出了一堆算命的小册子，上面用笔画得密密麻麻…还有几堆写满字的手稿。

后来，听人说，贝贝被判了刑。

又听说，贝贝被调进了县城。

总之，贝贝离开了这里，接替贝贝的是另一个新老师。

          写于九五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