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子罕第九》讲过一段话,叫做“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这句话的大意是说:“孔夫子断绝了四种毛病,不瞎猜,不独断,不固执,不自以为是。”
虽然孔夫子此话是在强调修己身、正己心。可在我看来,这何尝不是一句办案经验的传授呢?
先说毋意
毋意就是不瞎猜,不臆测。
每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就是凭借一件小事去推测整件事或一个人的全部,从而否定或肯定这件事或这个人。殊不知,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吕氏春秋》和《孔子家语》里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孔子周游列国,曾被困与陈国、蔡国之间,七天没吃过饭。
一天,弟子颜回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白米煮饭,饭快煮熟时,孔子路过看到颜回掀起锅盖,抓些白饭往嘴里塞,孔子当时装作没看见,也不去责问。
饭煮好后,颜回请孔子进食,孔子还在想着颜回偷吃米饭的事,就假装若有所思地说:“我刚才梦到祖先来找我,我想把干净还没人吃过的米饭,先拿来祭祖先吧!”
颜回顿时慌张起来说:“不可以的,这锅饭我已先吃一口了,不可以祭祖先了。”
孔子问:为什么?
颜回涨红脸,嗫嗫地说:“刚才在煮饭时,不小心掉了些染灰在锅里,染灰的白饭丢了太可惜,只好抓起来先吃了,我不是故意把饭吃了。”
孔子听了,恍然大悟,对自己的观察错误,反而愧疚。
这就是臆测的可怕,极有可能毁掉一个人在你心中的位置。
通常我们在案件办理时,是离不开假设或猜想的。但是合理的猜想与假设和主观臆测不同,它是伴随着理性的分析和科学的思考,并有待进一步的实验检验。而臆测却是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主观上已经对某某人有了偏见或已经认定某某人有罪之后继续进行的工作。在这样一个主观心态下工作,很可能有失偏颇。所以,臆测是一个很可怕的心灵伴侣。
再说毋必
毋必就是不独断,不妄下结论。
西班牙历史上有一位国王名叫彼得罗一世。他办事十分认真而且公正,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他是正义的化身。一天,西班牙的法官去世了,彼得罗一世向全国宣布,他将公开选拔法官。
有三个人来向国王自荐:一个是宫廷里很有名望的贵族,一个是曾经陪伴国王南征北战的勇敢武士,还有一个是很普通的中学教师。在许多宫廷人员、朝廷大臣和三位候选人的陪同下,国王离开王宫,率领众人来到了城中。城中百姓纷纷前来观看国王是如何考验这三位候选人的,同时也想看看未来的法官是如何经受考验的。
国王与众人来到一个池塘边,忽然停下了,只见池塘上漂浮着几个橙子。
考验开始了,国王首先问贵族:“你说池塘里一共漂着几个橙子啊?”贵族走到池塘边,数了数,然后答道:“一共是六个,陛下。”
国王没有表态,继续向武士问同样的问题:“池塘里一共漂着几个橙子啊?”“我也看到了,是六个,陛下。”武士甚至没有走近池塘就直接回答了国王的问题。
围观的群众开始窃窃私语,纷纷议论国王怎么会用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验未来的法官呢?
“池塘里一共有几个橙子啊?”国王最后也问了教师同样的问题。
教师什么也没说,而是脱掉鞋子,跳到水里,把橙子拿了上来。
“陛下,一共是三个橙子。它们都被从中间切开了。”
国王宣布说,“只有你知道如何执法,在做出结论之前,我们应该加以证明,并不是所有摆在面前的东西就是事实的真相。”
这就是毋必,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一定要究清水面之下或事情背后存在的东西。
三说毋固
毋固就是不固执,不固成己见。
没有人一直都是对的,是人就有犯错的可能,犯错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当别人指出你的错误并给予你建议时,你却听不进去。
鸿门宴可谓是历史上最著名的事件之一,几乎无人不晓。
秦末,刘邦与项羽各自攻打秦朝的部队,刘邦最先攻破咸阳,项羽大怒,下令准备攻打刘邦的军队。一场恶战在即。刘邦从项羽的季父项伯口中得知此事后,惊讶无比,刘邦给项伯捧上一杯酒,祝项伯身体健康长寿,并约为亲家,刘邦的感情拉拢,说服了项伯,项伯答应为之在项羽面前说情,并让刘邦次日前来谢项羽。次日在鸿门宴上,虽不乏美酒佳肴,但却暗藏杀机,项羽的亚父范增,一直主张杀掉刘邦,说此人不能留。在酒宴上,一再示意项羽发令,但项羽却被刘邦所表现出来的诚心所迷惑,打算放刘邦离去。后来刘邦索性乘机一走了之。
鸿门宴上项羽未听范增之言,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楚霸王乌江自刎。”
所以,在案件办理时,一定要认真考虑搭档提出的建议,即便你觉得对方的建议不可行,也要给出不可行的依据,切忌独断专行。
末说毋我
毋我就是不自以为是,不把自己的看法强加于人。
我们在和搭档办案中,经常会把自认为很好的思路强加到搭档身上,有时候会让搭档很痛苦。
有一个人去眼镜店配近视眼镜,医生说:“你戴我的眼睛吧。”
顾客带上之后发现眼睛度数和自己不符,便告诉医生:“这眼睛不行,我戴上头晕。”
医生说:“不会呀,我戴上看的特别清楚,你习惯了就好。”
顾客说:“不行,我真的头晕,你给我重新配一副吧。”
医生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矫情,为你好你都不知道。”
我们现实生活中肯定不会有这么荒唐的医生,但是我们在案件办理过程中有没有做过类似于医生的事呢?将自己认为好思路强加到搭档身上,使搭档感到痛苦。搭档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何去何从啊!
所以,在日常案件办理中,你所提出的案件办理思路一定要经过反复的琢磨和推敲。而且在提出你思路的同时,要问问搭档有没有比你更好的意见,大家一起商量切磋,最终敲定一个最为可行的计划。
孔夫子的一句话就概括了人最易犯的四个错误,即不做主观臆测上的乱猜、不轻易妄下结论、不要独断专行、不要自以为是。这虽是人生修养上必须攻克的难题,也是在办案中需要警惕的魔咒,我们应当牢记这样五个字“毋意必固我”,莫让自己在人生修养和案件侦办中走那许多的弯路。
我说这些虽然没有具体的办案经验与方法,但我认为这是在日常办案中思想上最容易犯的错误,只要解决了思想上的问题,经验与方法也将会随之而来。如果从树根上解决了问题,何愁枝叶不茂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