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与生命——杰克.伦敦《热爱生命》压缩版

我们究竟应该怎样解读生命的意义？我们究竟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生命？我们是选择积极投身生活，还是选择逃避生活？我们认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还是空虚苍白的？且看杰克.伦敦是如何向我们诠释生命的。

《热爱生命》开篇，杰克.伦敦写下了这样的诗：

这就是生命的唯一的财富，

活过并经历痛苦，

能做到这一点也就不错，

即使输掉了最后的赌注。

活过并经历痛苦，这就是杰克.伦敦的生命誓言和人生哲学。正如小说中所言：一切，总算剩下了这一点，他们经历了生活的困苦颠连；能做到这种地步也就是胜利，尽管他们输掉了赌博的本钱。

简单的故事，不长的篇幅，却以最震撼人心的笔触诠释了生命的价值，在寂寥的北方荒野里，在严寒和狼的威胁下，人类同自然顽强斗争，绝境中爆发的巨大的生命能量，表达了人对生命的强烈渴望。

在不知道撑了多久的疲惫、饥饿和疼痛煎熬中，在主人公扭伤脚腕后，他被同伴比尔抛弃了。比尔身后留给主人公的世界寂静又荒凉：到处都是模糊的天际线，低低的小山，没树没灌木没草，什么也没有，这是一片让人恐惧的可怕的荒原。

也许恐惧，可他并非弱者，他已经历的足以支撑他坚强的勇气。他要走下去，他想象着储存有食物和弹药的地方，想象着比尔会在不远处等他，给他打气；脑子里充斥着这些美好的希望，他挣扎在孤寂可怖的旅途上。许久的饥饿缠绕着他的躯体，他抛却理智和常识，吞食着沼地上灰白色的又辣又苦的浆果，或者像牛一样在灯芯草丛里大咬大嚼。当他费劲力气把小水坑里的水舀光时，鱼却早已从石头缝中溜了。他无力地倒下，轻轻哭泣，继而嚎啕大哭，后又抽噎好久。这是怎样的绝境啊！他的生命处在一种怎样的未知状态啊！好几次，饥饿加上疲惫使得他神经和胃都麻木了，甚至会如回光返照般，感受到一种超脱般的舒适和放松。然而，顽强的生命却不允许他就此沉睡。为了活下去，理智促使他必须想尽办法去吃东西。当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刚孵出的小松鸡，一瘸一拐地追在松鸡身后，在咆哮的恐惧中吓退棕熊，蹲在苔藓地上，吮吸着微微泛红的小鹿残骨的时候，我们无法想象到这还是一个人！可他分明还是那个疲惫不堪，在饥饿中命悬一线的人。荒原上动物的残骸上仍泛着生命未褪尽的粉红色，那个人终于清楚地看到了生命的本质：空虚、转瞬即逝，而死就等于睡觉，意味着结束、休息。他知道自己也可能这样。可是当他清楚了这些之后，反倒更强烈地想活着，他不甘心死亡。他衰弱到极点，仍竭力与疲倦斗争着，和一只病狼僵持着，等待随时把对方吃掉。周围全是强壮健康的生命的痕迹，而他的神经和胃却那么地昏昏欲睡。他疲倦但他的生命却不愿死去！他很镇定，不远处大海上的帆船是他生命的希冀。历经千辛万苦之后，他更不能不合理地死掉。所以当病狼那粗糙的干舌头摩擦着他的两腮，狼牙轻轻扣在他的手上慢慢扣紧时，他也使尽全力压在了狼身上，脸紧紧贴在了病狼的咽喉......暖和的生命的血液在他体内流淌，一个生命消失了，而他驱逐了死亡。坚韧的生命、坚强的意志，生命虽然连接死亡，但生命同样可以战胜死亡。

生命强大而又脆弱，危及生命，一切其他的不相关的附带物都成了多余。当主人公被同伴抛弃，他在生命顽强的呼喊中艰难跋涉时，疲倦、湿冷、饥饿的环境，仅有的火柴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打开包袱，第一件事就是数他的火柴，67根，他数了三次，分包好后又重新数了一遍，这是无聊和孤寂使然？不！这是绝望中的希望，这是生命仅存的依赖，这是恐惧中的慎重！15磅重的鹿皮口袋里，是他历经险难后的硕果——金砂、金块。他是为此而来的，即便现在，生命几乎走到尽头，也是因为这个。他不舍得扔掉它。一次、两次，他都犹豫着要不要扔掉，但最后还是都带上了它。疲乏、饥饿，让他步履维艰，第三次，他终于在荒野里藏留下了一半金子。第四次，他直接扔掉了剩下中的一半。最终，他扔掉了所有的金子。生命本身就是一场重负，金子对于绝境中的人而言更是一种重负，这种重负会让生命慢慢滞息，直至死亡。当生命都无法把握，金子又有何用呢？它是明智的，尽管起初有所不舍，但他的舍弃让他最终夺回了生命。

比尔在危难关头抛弃了同伴，比起友情，他更珍爱自己的生命，这无可厚非。但是，比起生命，他却更重视金子。他把金子视为活着的一切，结果，金子埋葬了他的生命。在希望的尽头，沉重的金子把他变成了野兽的美餐。鼓鼓的金砂袋安静地躺在那儿，守着比尔那残剩的骨头！

被救上捕鲸船的主人公整天神经质似的担心粮食维持不了多久，总是不停地打听甚至自己溜到贮藏室跟小偷似的亲自窥探。他每天吃完饭都会跑到甲板上向水手们讨硬面包，并塞满自己的床铺和褥子角落。每个人看到他的举动都会笑他是不是疯了！由此可见生命的敏感。这种神经质的敏感以无以复加的程度证明了这个生命在绝境中经受的无与伦比的饥渴，这是一种什么都无法填补的饥渴，它是生命本能在恐惧中的颤抖与反抗。

杰克.伦敦没有为主人公赋予一个名字，而只以“他”代替。作者记叙和描写这段生命奇迹并不在于塑造某一个具体的超人强人，而是要着力表现人在绝境中爆发出来的生命能量，表现一个大写的人对生命的强烈渴望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