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那些事（三）

老上

        老上长年累月不洗脸，不理发，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样式不差，质地也好，却脏的几乎看不出应有的颜色，多久没有换洗，谁也说不清。他一双手就能把一盆清水变得污浊不堪；各个渠道捐赠的衣服扔得满屋都是，没有一件是干净的，真可惜了那些捐赠者的一片心意。来人是难于有落脚之地的，呛鼻的气味迫使人想远远逃离。

        这是一个特殊家庭。老上是H村的低保贫困户。提起他，帮扶干部和村里人无不摇头叹息，今年他要实现脱贫可真难坏了县乡村的帮扶干部。他本人智残3级，媳妇智残2级。尽管这样，他们倒还生了两个孩子。孩子被好心的亲戚照顾着在外村上学。孩子咋样？有问题吗？来人总会担心地问。还看不出来，孩子有十来岁了，兴许没事吧。村里人说。

        像老上这样的贫困户，其他村还有几个。有的身有残疾家境不好找不来媳妇，会凑合着收留一个智障女子，或者肢体残疾、聋哑人。有的生的孩子还是残疾，光景过的凄凄惨惨，令人唏嘘不已。

      老上很自闭，从不与人来往和交流，看不出他的喜和乐，似乎没有烦恼。他自己不一定知道脱贫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要求。乡村干部和驻村扶贫专干比他自己都在心。是啊，说好的，脱贫路上不让一个人掉队的啊。

    驻村干部带着口罩，吆喝着给他理发，监督着他洗脸，每次都要好几盆水，才能弄得干净些。帮扶单位组织人将他家里下功夫整治一番，没多久就又是一片狼藉了。

        其实，在建设的很漂亮的乡异地扶贫搬迁安置点，有一个四方小院是按照扶贫政策属于他的。安置点离H村有十几里。住新拆旧是政策规定，老上原来破破烂烂的住房在前年当然被统一拆除了。新房子钥匙给了他，没过多久他就找到了村委：“你们还把我的房子盖起来吧，我不去新房”。村干部、乡干部去了几茬人做工作，他依然不去。新房子不去，他就带着自己的憨憨媳妇住在别人多年不住的房子里。房子多年不住人，破败不堪，漏雨，如果鉴定，必是危房无疑。危房住人总是不妥当的，可是有啥法呢？

        分给他的政策房他不住，政府花钱盖起来的房子就闲置了。各种闲置房还有不少，新建的安置点做饭要用电，不少老人户，不习惯不会用电磁炉，吃惯了土灶台烧柴火做饭的他们，常常被子女接走或者自行回村去常住；大部分贫困户搬进了一辈子没有住过的新房，心里虽然高兴，但耕地还在原来的村里，耕种自然要两头跑，非常的不方便。遇到检查，确保入住率就成了乡村两级大事，需要逐户动员那些回老村耕种的、被孩子接走的老人回到新房。花钱盖起来的房子闲置率高，说明当初项目谋划的不精准，这是明摆着的问题嘛。

        对老上提出的回村住，村里的干部感到难为，帮扶人感到难为，乡里的领导也感到难为。在村里新建吧，钱从哪里来？其实钱的事还不大，关键是重复享受扶贫政策，责任谁能担？

      房子的事闹心，提高他的收入更让人费心 。老上四口人，仅仅依靠低保金根本脱不了贫，村里干部顶着违背政策的压力，给他安排了一个公益岗，每月让人领着他干点活，就发给500元。有督察组就提出，他智障的连自己的家都收拾不了，还安排公益岗，是不是岗责不符呢？毕竟安排公益岗也有行业的条条框框。

        他有几亩耕地，帮扶单位和村里的干部就帮助其种上了几亩药材。算算收入，今年脱贫似乎完全可以达到，但毕竟不是个长事。

      棘手的问题考验着万能的基层干部，村支书老韩苦笑着，看起来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