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

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将被子一把掀开,只觉全身通透凉爽。我看向窗外,阳光照映在树梢,洒在绿草地上,不远处的校园艺术中心——那红色的建筑也带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

夏天,快要来了。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人喜欢夏天。每一年的夏天,无外乎是电视中频繁播报的各地高温和各地人民的避暑奇招,CCTV新闻频道反反复复讨论如何保护环境,降低高温,以及那些义正言辞,预言未来高温所带来的严峻现象实则却屁事不干的专家们。当然,还有从未停过的空调和从未空过的塞满冰条的冰箱。

有时,探头看看楼下的街道,空空荡荡,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撑着太阳伞,步履匆匆,像是急着赶回家,车子大多都停在街道两旁——什么也没有,只有耳旁中央空调呼呼的风声,我总会陷入奇异的鬼城的想象中。

每一年的夏天,似乎都是如此——炎热得令人难以忍受,却也单调死寂得可怕。夏天总是如此的吗?在我记忆的深处,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不是的。当我追溯到过去,回忆儿时的夏天,我发现,夏天不仅仅只被空调和冰条填满,它还有一些更为珍贵的东西。

儿时的夏天,的确有空调和冰条。那时奶奶家里还是立式的大空调,上面印着只穿着内裤的海尔兄弟,每次我看了都会脸红。大空调只会在中午和午后最热的时候开,而冰条也只在最热的时候吃。神色尊敬地按下空调的按钮,享受第一股冷风吹出的一刹那,然后被奶奶拖回来打屁股,告诫以后不能这么做,要不然会感冒。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嘴里吃着一根绿豆味的冰棍,看的是《快乐星球》。我小时候真是专一到偏执的地步,空调永远打27度,冰条永远只吃两块五一根的绿豆味冰棍,电视剧只看《快乐星球》。

儿时夏天最重要的纳凉工具是风扇和大蒲扇。风扇有三种:最小的放在地上的风扇,只有比篮球大一点,我午睡的时候就是铺一张凉席到地板上,调到小地扇的最大档,就能睡一个好觉;再大一点的是放在桌子上的风扇,这种风扇是在我看童话书时用来扇风的;最大的就是立式风扇,一般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用。不过我晚上睡觉时,不用这种风扇,是奶奶给我用大蒲扇扇风。上面套一个小背心,下面穿一条小短裤,我躺在竹席上,奶奶躺在左边,用大蒲扇使劲扇风。有时她扇着扇着没力气,昏昏欲睡,我就毫不留情地推她一把,于是奶奶扇的风就又凉快起来了。

过了午后两三点,奶奶就让我出去找阿塘玩。我把阿塘带回家,一起在有冷气残余的客厅里玩宇宙飞船的游戏,我是船长,她是船员,地板上满是怪物,只有沙发(宇宙飞船)是安全的。我们拿着没装水的水枪对着地板biu来biu去。玩累了就玩积木,搭出一个农场或牧场;再者就是芭比娃娃。时常玩到大汗淋漓,甚至是想去上厕所也总是憋着,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才依依不舍地中止游戏。

这种时候,奶奶总会端上两碗冰镇绿豆汤,有时是雪梨汁,给我们解暑。奶奶的冰镇绿豆汤绝对是天下一绝,至今我还未遇到过能与之媲美的。绿豆香甜软糯,喝下一口汤,唇齿间还带着冰糖的香气,清冽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

儿时的夏天还有停电,有停水。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我一个急性子的人,那个时候却一点也不急躁,甚至盼望着停电停水的时间再久一点。我喜欢看着那些平时躲在家里的阿姆阿公出来溜达溜达,喜欢他们一起唠嗑闲聊。我漫步在这样的街道上,总是感到异常的安全和人情的温暖。但我也喜欢水和电来的那一刹那,家家户户爆发的欢呼声,黑漆漆的街道一下子灯火明亮,照得人心头暖洋洋的。

可是,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这么容易逝去呢?为什么不能让我再多经历几个这样的夏天,却徒留我一个人在记忆中回味呢?我讨厌充斥着空调和冰条的夏天,这不是夏天。真是可悲,真正的夏天竟要到记忆中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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