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冻米

还不能说打冻米就等于打爆米花,冻米一般是指用米翻炒出来的,类似超市可以买到的米通,而爆米花的加工物是玉米粒。

打冻米的人多久来一次家属区?没有算过,但来一次就是小区的节日。这样不定期来的还有做蛋卷的、卖针头线脑的、修鞋的、收牙膏皮废品的、磨剪子锵菜刀的、敲丁刚糖(麦芽糖)的。

大多数小孩都是从家里拿米出来打,偶尔有拿玉米,苞谷来的,我反正是嫉妒的:看不出嘛,家里条件这么好。

没有哪次打冻米不要排队的。有时实在站累了我就蹲下来,那个被摇动着的铁葫芦下面正燃着跳舞的火苗,隔着火苗看过去的景象才好玩呢。不管是房子、路还是人都像在水里被浪一波波地冲击摇曳着。直到我看了海市蜃楼的电影,才觉得找到了对这种景象的比喻。

打冻米的过程也是百看不厌的。打冻米的人总是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无论抽烟、聊天、打哈欠,却一点都不耽误手上活儿的顺畅熟练。将铁葫芦立起来,装进米或苞谷,然后打平放在火炉上,摇着铁葫芦的方向盘把手开始炒米。铁葫芦一端还安着一个圆形小仪表,用来测压力的。但我好像从没看过打冻米的人瞟过它哪怕一眼,应该是坏了吧?

这每一个步骤对我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放在打冻米人的身上,却游刃有余得很。他们留在我记忆中的长相已经模糊不清,但姿态一律是不知道自己有多酷的酷。

炒好后,最关键的一下来了。铁葫芦被塞进一个麻袋口,用脚踩住铁葫芦,手拿铁棍掀开盖。只听嘭的一声,放炮仗一般,打好的冻米便礼花一般落在了麻袋里。尽管听了看过无数遍,离得近的小孩总是在这时习惯性地捂起耳朵,小心脏也总是像第一次听那样剧烈跳起来。

每个打冻米的麻袋都是黑乎乎脏兮兮的,好像一出生就是这样,从没换洗过,衬得从里面空出来的冻米雪白滚圆,苞谷开着花儿地冒出新鲜热气。那股子香味恨不能从那时一直飘到现在。

我们那儿还有一首打冻米的方言儿歌:

细该几(小孩)排队打冻米,

碰到大行(大人)不讲理,

冲起(推撞)细该几绊(摔)塘里。

那时候讲理的大人真不多,如果是在打冻米的时候排队,把小孩挤到塘里倒不会,但插队加塞几乎是常态。嗯,反正在我印象中,大部分大人包括亲戚都是两面派,当着小孩家长面与背着时是两张脸,倒不是说有多坏,可能他们也是被两面派着长大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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