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一、快乐对身体是件好事,但惟有悲伤才使我们的心灵得以发展。如病中。普鲁斯特痛苦与智慧间的辩证法。他从失意、痛苦中酿出的正是人生的智慧。
二、别太快。问别人问题,总是说,别太快、别太快,慢一点,你吃了什么,它什么样,好吃吗,什么滋味,形状呢?未加咀嚼的日子,等于白过,未加浸透体验的生命,等于白活。快,是技术,慢,是真正的生活艺术。
三、弃书不观。即所谓书本不能唤起我们对身边世界的兴趣,倘若它不是引领我们取拥抱生活,反而成为人生的阻隔,或者取而代之,那就宁可弃书不观。
一、抓住现在
本书主题:探究人们何以会将光阴虚掷,生命空耗。普鲁斯特的《追忆逝水年华》虽然是一部鸿篇巨制,读来很费功夫。但其并非一部叹息韶华已逝的感伤回忆而已,而是一个切切实实、具有人类普遍意义的故事,它的核心主旨是:告诉人们该怎样停止生命的浪费,该怎么样取领略生活的美妙。
二、读书为己
普鲁斯特的父亲,厉害的人物,因此儿子有几分自卑。年轻时唯独钟情文学,干了两个星期律师,吓坏了。
人们对普鲁斯特的文学梦想的怀疑,并非是对文字印刷品一概不当回事,而是因为他们怀疑文学作品究竟有何类于“救死扶伤的实际功效”?它父亲的书就相当实用——医学书。
小说这玩意,是否比乡间漫步、阿司匹林、更能缓解痛苦呢?
普鲁斯特发现了在生活于迥异的世界中的人建立起视觉联系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恰可为他下面的主张作注:“从审美的角度看,人的类型实在有限,以至于我们定然到处会有不断认出熟人的快乐。”
在文学故事里,我们就可能一再不期然地读出我们认识的人,频生似曾相识之感。这样的联系,就是艺术实现对人生有益影响,因此,其并不只是让我们逃避现实的一种方式。文学阅读的意义,在于疗旧孤独、触摸心灵。情感与人事的一一描绘,还可将一切写的入木三分,让我们体验到似曾相识却又无法表达的种种感受,对此我们唯有赞叹。因此,阅读《追忆逝水年华》这本刻意求工,写来婉妙而又犀利的书,其结果就是,或许我们合上了书页就会需要到自己的生活中去细察、寻思被作者写得活灵活现、宛如就在身边的人与事。书以充盈的感性刺激着我们麻木的神经,让我们变得敏感起来。
一句话,文学的意义在于:让我们发现了一整个我们曾经鄙薄不屑的情感世界,这书教了我们领略这世界的价值,让我们幡然猛醒。
三、优哉游哉
人们对《追忆逝水年华》的态度往往是敬而远之,甚至作者的后辈中都有人认为:“除非大病一场,摔断了腿,不然怎么看得完?”
普鲁斯特宣称,艺术作品是否伟大与其取材毫无关系,而与对题材的处理则息息相关。进而他还断言,以艺术的眼光,芥子之微亦可见须弥之大。因此,哪怕是花边新闻,也可以用文学的透镜将其放大为一部悲喜剧。
作者甚至说,普鲁斯特甚至可以从“一则香皂广告”中进行遐想,并且如同阅读《沉思录》一般, 令人回味无穷。
此前我们不会对肥皂之类遥想深思,也许是由于因循的观念,这种观念认定思想只可见于此,不可见于彼;也许是起于心灵的麻痹,岂不知正是心灵的力量指引福楼拜将一则少妇自杀的花边新闻升华为《包法利夫人》,也正是心灵的力量令普鲁斯特在他那部开头就睡意朦胧写了30页.......让意识不断流走,产生想象力的空间。
比如从一张“火车时刻表”,也可以遐想连篇。沿路的风景一致,但每一个人看风景的心情都不相同,在普鲁斯特的阳光中,火车的沿路,是一场乡间生活的汇演,一、个鲜活完整的乡间世界在他脑海里不断生成。
因此,普鲁斯特常常问别人说的话、去一个地方的记忆时,常说:“请别太快,先生,精确一点。”别太快的好处是,当我们玩味事情的的过程中时,这个世界会变得更有意思。少一些贪欲,多一些体察,放慢了脚步的我们就会对事物变得更有同情心。
四、直面痛苦
他妈妈以一种过火的方式爱着儿子,过火到施之情人也会令其尴尬。
“亲爱的小妈咪,我怎么也睡不着,只好给你写给小纸条,告诉你我一直在想你。”
腻人到如此地步的母子关系,却又觉得这样的袒露自我,十分可贵。
感官的迟钝也许并非坏事,当你在一次大战纷飞的炮火中给人开刀时,就更是如此,不过应该值得一提的是,细腻敏锐的感受能力(往往就意味着你感受痛苦的能力)某种程度上可说与知识的获得有绝大关系。
事实上,如普鲁斯特所见,我们惟有遇到痛苦,惟有当事难如愿之时,我们才真正学到了点什么:病痛让我们有机会凝神结想,学到不少东西,它使我们得以细细体察所经之事,若非患病我们对之也许根本不会留心。一到天黑、倒头便睡,整夜酣眠如死猪的人,定然不知道梦为何物,不惟不会有何了不得的发现,即对睡眠本身也无体察,他对她正在酣睡并不了然。轻微的失眠倒让我们领悟到睡眠之妙,如同于黑暗中投下一道光束。深究记忆现象,其意义并不仅在于求得准确无误的记忆。
身当痛苦,我们才会去寻根究底。我们痛苦,所以我们思考,盖因思考能帮助我们恰如其分的了解痛苦。思考令我们知晓痛苦从哪里来,探究痛苦之程度, 且终能让我们平静地面对痛苦。
由此引申出一个观点:那些并非从痛苦中升华而来的思想,均缺少某种内在的重大动机。在普鲁斯特看来,精神活动似乎可分为两类:一种是无痛苦的思考。此种思考并非由特定的惶惑不安引发, 起于纯知性的求知要求,所想了解者无非睡眠是怎么回事,人为何会遗忘之类;另一种则是痛苦的思考,乃是从痛苦不安中脱颖而出,比如因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而生,或由追忆一个名字总不可得而起——普鲁斯特看重的,当然是后一种思考。
获得智慧的两种途径:一种是老师传授,毫无痛苦。一种是生活本身,充满痛苦,他认为得自痛苦的智慧方是真知。
为何智慧总是与痛苦结伴而行?那是因为,一个人经历的痛苦越深,则他从此经历中获得的思想越丰富深刻。人心似乎是个迟钝的器官,若非受到真的痛苦的刺激,它对难解的真实就拒不接受。普鲁斯特告诉我们:“快乐对身体是件好事,但惟有悲伤才使我们的心灵得以发展。”
悲伤带给我们的是灵魂的操练,快乐之时,我们对此能躲则躲。的确,此话意味着,倘若我们将心灵力量的养成置于优先的地位,不幸就比心满意足更有益,情场失意就比读柏拉图或斯宾诺莎更有益处。我们钟情的女人往往让我们受尽折磨,可是他们会在我们身上激发出强烈而深刻的情感,任何天才也不能如此令我们神魂颠倒。
给生存的意义留下深刻证言的,并非事事如意,容光焕发之人。就通常的情形而论,这一类的知识似乎专门留待遭逢巨大不幸的人去发现,而这是他们能从人生得到的仅有的恩宠。
关于痛苦造就人,最可取的说法也许是,痛苦通向了种种可能性,激发起我们的智慧和想象力去探究人生的奥秘。这样的可能性就在我们身边,可惜大多数人不是视而不见,便是拒而不纳。
完整的生活艺术,在于对让我们陷入痛苦的个体善加利用。意识到痛苦的边界在何处,了然痛苦的后面是什么样的逻辑:当痛苦转化为思想的那一刻,痛苦加于我们的影响随之减轻。可惜更常见的却是相反的情形:痛苦并未升华出思索,令我们对现实有更多了悟,反倒将我们推向另一面。我们对现实仍是一无所知,反而更多无谓的幻想左右,较之未尝痛苦之时更加丧失活跃的思想。普鲁斯特小说中尽是这类可称之为“糟糕的受苦者”的较色, 这些苦命人或是遭情人背叛,或者是社交场的失意,都应为不够聪明而受苦!因为痛苦而学不到半点有益的东西,他们的回应之道是怀疑一切,处处设防,变得傲慢虚矫、冷漠无情、暴戾乖张。
当面对他人意想不到的伤害行为之时,我们仍应将其视作一个机会,去延展自己对生活的理解。而不要认为眼前的东西与不了解的部分不会相去太远,笨蛋只能从他们显之于外的一面去理解隐之于内的东西。往往谬之千里。
这一切,均指向:化痛苦为思想之术。
五、传情达意
观察一个人为什么事物最为恼怒,往往可知其人,学会这样去观察,也许不失为有意义的事。
习见表达本身的意思并不错,问题在于流于浮面,将好些动听的词联在一处就完事。不错,日落是火红的,月光也确似皎洁的,但是如果每写到太阳月亮都是这一套,到临了我们就会相信只能这么写了,实则这样的表达不过是最初级的描写。陈词滥调之害,即在于它们仅抓住了一点皮毛,却令我们误以为这些词已将某个具体的情境一言道尽。我们的表达方式实与我们的感受方式息息相关,而我们描绘这个世界的方式必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我们最初怎样看待体验这个世界,正如此,陈词滥调之害,委实不可等闲视之。
“有时,月亮会出现在午后的天上,像一片小云,轻轻走来,悄无声息。此时的月亮让人联想到一个暂时不必登场,尚未着装戏服的女演员,她想走到前台一侧且看一会儿同伴的演出,又生怕被人发现,所以蹑手蹑脚,尽量藏在幕布之后。
只要打上了我们个人的印记,状写出我们的选择,我们的喜好,我们的彷徨,我们的欲望乃至我们的弱点,那便是好文章了。
“小狼崽“”我的小傻瓜“昵称也是。
这样的一种书写看起来离经叛道与正统大相径庭,但最终我们也许会认识到,它比它所质疑的那幅图景逼真的多。由此想去,我们或可从中约略探得普鲁斯特对印象派画家的经历大感兴趣的个中信息。
日出印象的自我感受。越趋近于自己的感受,不公式化。
这一课:生活千姿百态,陈词滥调会很无聊。噗噜噗噜,可怜的小狼,出差先生,昵称呼唤,实在大有必要。一如,印象派的自我抓取。
六、交友之道
不会没完没了的谈自己,不冷落,不忽略,彬彬有礼。
聊天和写作是两回事。
聊天的限制,不能表达出深层的自我。
心灵的运作机制,心灵极不稳定的器官,只有在静定,无所事事之时才冒出思想的火花。谈话的节奏不允许这样的停顿,因为他人在场,总需要回应,于是脱口而出的总容易是些蠢话,或者,词不达意。
所以说,同自己心仪的作家见面,总容易流于失望。因为一部书,是从麻痹的心灵提纯出精纯之物,心灵最活跃之时的一份记录。
交谈不是为了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自以为是的大发议论,他首先是为了——获得温暖,得到情感上的满足。真因为如此,普鲁斯特虽然是个智力发达的人,却对纯知识上的友谊提不起精神。所以,普鲁斯特,觉得, 心智活动时纯个人化的,只要朋友善良、成熟,足以。
水至清,则无鱼。纯粹真诚的友谊,不存在,多少有些“善意的谎言”。
不夸几句,朋友就以为,我们是否当真喜欢他。一句恰到好处的恭维,足以让人快乐两个月。——马克吐温
普鲁斯特的交友之道:对情感的追求与对诚实的追求,两者格格不入,不是难以两全,而是根本无法得兼。他要的知识愉悦地互通情款。交情归交情,诚实归诚实,反而可以使得两方面更应付自如。
这种冷眼看世的对友谊的看法,更现实的理解,避而不谈自己,并非这个话题不值一提,而是因为这话题看的很重,闲聊过于随意,多变,极为表面化。是故他们不回应老是充当听众而感到不悦,他们视友谊为倾听的良机,而不以教训他人为乐。此外,因为能为他人设身处地,他们认为一定程度上的虚伪是免不了的,所以他们可以赞叹年老色衰的妓女玫瑰般娇艳。——情商?
八、心胸豁然
夏尔丹的绘画,取材平淡无奇,却格外情趣盎然,引人遐想。
他的桃子,鲜嫩饱满,犹如天使。一条鱼,可以然你遥想他还在活着时畅游大海。
夏尔丹,想证明,无需腰缠万贯,他生活的天地里也有许多迷人之处,寻常之处也值得让人欣然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