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20天山之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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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继先是一个不愿意做错事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必须弄明白事情的是非曲直才去做。不过,自己刚刚做过的这件事情的是非曲直,他并没有完全弄明白。虽然在检举大会上随便动人打人属于错误行为,自己出面制止这种错误行为并没有什么不对,但是那个被打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这个人是不是也犯过一些让人无法容忍的错误呢?从阿瓦罕和帕丽扎提的表现来看,她们似乎与这个人有某种关系。联想到她们中午吃饭时的表现,他感觉她们可能对自己隐瞒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他现在急于找到她们,想把这些被隐瞒的事情挖掘出来,以便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事。

看到李继先向着自己和帕丽扎提跑过来,阿瓦罕就张开手臂迎了上去。

“让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她含着激动的泪花把李继先紧紧抱在怀里。

“我们都不知道应该对你说什么话好了!”

“你们可以不感谢我!因为,我并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的感谢才有这样的举动。”

李继先轻轻推开了她的手臂。

“但是你们必须对我说实话!因为,我想知道你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与那个被打的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那个被打的人是我的爸爸,名叫吐尔逊。他原来是巩乃斯林场的场长。几年前,这里有一个人说他有历史问题,把他从场长的位置上赶下来了,让他去当养马工。我妈妈原来是自治区林业厅的一个科长。几年前,那里也有人说她有历史问题,也把她从科长的位置上赶下来了,让她去当清洁工。两天前,我和妈妈被注销了城市户口,不能继续住在乌鲁木齐市了。我和妈妈无处可去,只能到这里来投靠爸爸。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帕丽扎提一口气回答了李继先的所有问题,然后就扑进阿瓦罕的怀里哭了起来。

“实在对不起!我们不是不想对你说实话!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阿瓦罕流着眼泪对李继先说。

“因为,我们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是对是错?连我们自己都弄不明白是非曲直的事情,我们怎么好意思对你说呢?如果说不好,我们就会连累你的!”

“说你和吐尔逊有历史问题的人有证据吗?”

李继先问阿瓦罕。

“哪有什么证据呀?唯一的证据就是在美国留过学!但是我们又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我们在美国办理留学手续的时候,填写过许多没有保留副本的文件。我们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段个人经历不存在问题。”

阿瓦罕回答。

“那个打人的人是什么人呢?”

李继先又问阿瓦罕。

“他叫喀乌力,是木材储运场的管理员。几年前,吐尔逊发现他利用工作之便盗卖木材,就根据有关规定处分了他。所以,他就从此恨上吐尔逊。”

阿瓦罕回答。

“那个在台上和我说话的人是什么人呢?”

李继先接着问阿瓦罕。

“他叫冯崇仁,原来是巩乃斯林场的副场长,现在是巩乃斯林场的代理场长。就是这个人到处对人说我和吐尔逊有历史问题的!”

阿瓦罕回答。

李继先不再继续问下去了。他认为自己已经把眼前这些事情的是非曲直弄明白了。因为,从这两天的接触过程来看,阿瓦罕和帕丽扎提都是品行端正的人。她们是不会对自己说假话的。看来,吐尔逊和阿瓦罕受到了一个人的诬蔑和陷害。这个人就是刚刚讨好过自己的冯崇仁。这种诬蔑和陷害不仅使吐尔逊和阿瓦罕失去了原有的工作职务,而且使包括帕丽扎提在内的全家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生活困境。他很想在进一步了解详细情况的基础上,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找冯崇仁好好谈一谈,帮助吐尔逊和阿瓦罕澄清一下所谓的历史问题。但是,现在肯定没有时间去办这件事情了,只能以后找时间来办这件事情。因为,他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到部队。想到这里,他就对她们说:

“走吧!我送你们回家!”

于是,他就背起背包,提起行李,和她们一起向家里走去。

“我刚才一时冲动,对你们的态度不太好。请原谅!”

他边走边说。

阿瓦罕和帕丽扎提在这里的家就是吐尔逊在这里的家。这个家就是位于生活区的一套职工住房。以前,这个家不是她们唯一的家。现在,这个家已经变成她们唯一的家了。因此,她们回到这个家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她们既有找到一个家的感觉,又有失去一个家的感觉。她们不知道这个家还能保留多久?如果再次失去这个家,她们就会无家可归了。

这时,吐尔逊已经回家了。他头上缠着绷带,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发呆。这几年,他经常遭受人们的打骂。他对这种不幸遭遇早已习以为常了。除了李继先,从来没有人出面制止过打骂他的行为。虽然他心里非常感谢李继先,但是他不敢把这种心情说出来。因为,公开感谢李继先就等于公开指责那些打骂他的人,公开指责那些打骂他的人就会使他遭受更多的打骂。所以,当李继先陪着阿瓦罕和帕丽扎提来到家里的时候,他只是用感激的目光看了李继先一眼,就不敢再和李继先打什么招呼了。

“好了!我已经把你们送回家了!我现在可以走了!”

李继先对阿瓦罕和帕丽扎提说。

“走?你怎么走?”

帕丽扎提连忙问他。

“我去公路边上等过路车,坐过路车走。”

李继先回答。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过路车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下午六点之后这里就不会再有过路车了!因为再往前走就没有停车过夜的地方了!”

帕丽扎提连忙把这里的行车规律告诉李继先。

“没有过路车,我就用两只脚走。反正我今天一定要赶回部队!”

李继先坚定不移地对她说。

听到这话,帕丽扎提就连忙问吐尔逊:

“爸爸,你的那匹马还在那里吗?”

吐尔逊没说话,只是向她点了一下头。

见此情景,帕丽扎提就连忙对李继先说:

“你在门外等一下我,我骑马送你走!”

说罢,她就把李继先拉到门外,然后一阵风似地跑走了。

过了不一会儿,只听远处传来一声长嘶,帕丽扎提骑着一匹高大粗壮的伊犁马跑回来了。她拉住缰绳,把马停在李继先身边,又把李继先拉上马背,再用双腿轻轻一夹,这匹伊犁马就风驰电掣般的飞奔起来,很快就从场部里面跑到公路上面。

李继先上马之后,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体平衡,就用双手抓住了马鞍后面的一个扶手。

“别用手抓住那里!用手抱住我的腰!”

帕丽扎提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

听到这话,李继先只好用手抱住了她的腰。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呀?为什么抱得那么松?抱紧点儿!”

帕丽扎提又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头也不回地对他说。

听到这话,李继先又只好用手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紧紧地抱住了帕丽扎提的腰之后,李继先的胸部就紧紧地贴在了帕丽扎提的后背上,李继先的头部就紧紧地贴在了帕丽扎提的肩膀上。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与帕丽扎提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自己与帕丽扎提已经近得没有任何距离了,近得可以闻到帕丽扎提的体香,近得可以听到帕丽扎提的心跳,近得不能再睁开眼睛四处观望了,只能闭上眼睛感受着扑面而来的一股股强劲气流。这一股股强劲气流一次又一次地把帕丽扎提的长发飘荡在他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

“你骑马骑得真棒!能教教我吗?”

他闭着眼睛在帕丽扎提背后说。

“当然可以!”

帕丽扎里睁着眼睛在他胸前说。

“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说着,帕丽扎提就抖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进一步加快了这匹伊犁马的奔跑速度。

不到两个小时,这匹伊犁马就带着两人冲出了巩乃斯峡谷,跑上了那拉提草原,在距离一片军用帐篷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那拉提草原的地平线上还漂浮着最后一道晚霞。

分别的时候到了,两人相互注视着,突然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说什么话好了。沉默了一会儿,帕丽扎提抱住李继先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继先摸着自己的脸颊问她。

“这是吻别!吻别是我们维吾尔族人相互告别的礼节!”

帕丽扎提脉脉含情地对他说。

“你经常这样与别人吻别吗?”

李继先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唯一一次!”

说罢,帕丽扎提就满面羞红地转身上马扬鞭而去。

(二零二一年三月一日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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