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无眠。
身旁酣睡的妻时不时梦呓几句,复又绻缩着身子沉沉睡去。隔壁幼儿惊呼一声,就再没声响,这小子做梦也不消停……
眼前这栖身之所,还是几天前奔波数千里,在这陌生的城市张惶拾掇下的。
自己生活了数年的地方,已成险地,四面楚歌岌岌可危。打拼奋斗苦搏挣下的家业,已不再属于自己,要命的是,还欠下无数笔债务,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大概算下来,已是天文数字。
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香车宝马前呼后拥资产快接近九位数的自己,不但锦衣华服,还有数套装潢豪华的居室。甚至在工厂和办公室里都有号称“行宫”的休息间,其面积差不多有现在这套二居室大小。
转眼一切已成过眼云烟,所有财富化成灰烬不说,生命也受到威胁……
唉!
这都怪自己前几年太顺风顺水了,茫目扩张野心膨胀,资金链断裂,营造的帝国大厦轰然坍塌,落得今日曾经”宴”过的宾朋”大多成了对立的“仇人”……
报纸上不是有国家总理专门到那个城市去调研的新闻吗?但究竟会出台什么政策?那些彪悍恶毒的“高利贷”们又有什么对策?自己该如何应对,这些都盘亘在心里,乱麻一团……
小儿子忽然感冒,到个体诊所打点滴的钱,还是自己偷偷把一直佩带的名贵手表贱卖了换来的。
自己苦点无所谓,哪怕无米果腹无床可寝,自己也会活下去,但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呀!
而且,说不定那天就有人找到自己……
什么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由!
迷糊中,有人敲门,而且声音愈来愈大,愈来愈清晰。
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妻儿,自己不得不强压内心的不安,起身去开门。
楼道里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有小区的物管,有戴警帽穿警服的警察,有男人有女人,认识的不少,不认识的也不少……
一切都明白了!
不等那个对自己媚笑过无数次,现在却凶神恶煞般,自己欠了他数百万的放高利贷的三菱眼靠拢过来,眼里悠地就有了一股强光闪过,三菱眼腰里插着的”五.四”式手枪就赫然在目!
这小子把枪裹藏在油纸里,然后夹藏在裤腰下,松松挎挎的皮茄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遮掩在上面。
这小子,真来索命了?!
真想不到,这么快他们就找上门来了!
再回头看了看这才住了几天的“家”,转身轻轻地对众人说:“对不住大家了!容我换换衣服,再和你们走!”
没人吭声,三菱眼也停步不前。
于是,走到小儿子的卧室,轻抚了几下那稚嫩的脸蛋,在红彤彤的鼻翼上留下了一个深沉的、父亲的吻,再拉拉被子,毅然转身,来到自己的卧室。
妻还没醒,让她,睡吧!拿起自己的衣服,到客厅穿上,然后,决绝地,离开……
也许是自己的镇静,震慑了这群不速之客,谁也没出声,一反常态地保持沉默。
但谁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
无数道视线织成一道网,把他罩住。
电梯只能乘坐13个人,一群来自不同地方心怀叵测的人又不愿意分开,不约而同地,大家朝消防楼梯走去。
一直被无声地夹在中间,低头默默走路的他忽然间觉得脚步轻快起来,浑身瞬间充满了力量!头脑也被换了一样不再沉重。
这是怎么了?!
再抬头,走在前面的叱吒江湖人称“孙二娘”的材料供应商孙小梅,怎么没有穿衣服呢?!肥厚的臀部颤颤地一上一下地缓缓运动,出人意外的细腰连接着恰到好处的上半身;再往前,投资担保公司的吴总,也光着身子缓缓地挪动脚步……
怎么他们都在一刹那间脱光了衣服,而且行动瞬间变得这么迟缓?
如果不是前后都有人,他差点就独自冲出去了。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一干人等才来到小区外的街道上。
夜也被雨淋得湿漉漉的,除了眼前的路灯,在黑漆漆的树丛中眨眼,其余再无生息。
"说吧,你该怎么办?”
三菱眼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口渴,但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虽然有点疲惫,但眼里的凶光一点也没有减弱。
他愣愣地没有说话,因为他麻木到不知道能再说什么。
"你害得老子好苦!”吴胖子很不耐烦,不顾有警察在场,竟然飞起一脚朝他踢去,而且是直直地朝着他的致命处恶狠狠地用力踢去!
一旁的人都看呆了,这一脚只要命中目标,他不死也得残废,至少一年半载不会再能享受人生天伦了!
唉!
谁让自己遇上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欠的都是比命值钱的钱,过的都是那么虚幻飘缈的生活呢?!
今日之刧,命该如此?!
眼里的悲哀还没有流露出来,猛然看见吴胖子的脚却如放慢镜头一般,亦如受伤的蚊子,缓缓地冲自己“移”过来!
这恶魔平时的凶悍劲哪里去了?!
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也然退到了几米之外!
吴胖子的脚扑了空,恼羞成怒且惊异至极:才几天这小子就变得这样身手伶俐?!
惊诧不已的何止吴胖子?!
三菱眼看到手的猎物似乎困兽犹斗,可能要在众人眼下逃跑,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将来何以再在江湖立脚?!
于是毫不犹豫也毫无顾忌地掏出枪来,瞄准他的大腿,射击!
命该如此!
天要亡我!!!
心中只冒出这八个大大的字,再无他想。
然而,三菱眼射出的子弹,也如吴胖子踢出的腿,慢悠悠,慢悠悠地,缓缓朝自己飞过来!
这蚊虫一般的飞物,是枪械里发射出的子弹?!
没有多想,也不用多想,伸手抓住了这还有些发烫的金属物!
但又想起它是子弹,会爆炸,会致伤人体,会要命,便把它抛出去,让它落在滴着雨水的草丛里……
惊愣片刻,三菱眼的枪支里,再无情地射出第二颗子弹!
一如刚才一样,他再一次轻而易举地抓住这发射出来的枪弹,就如抓住一只吸饱了血飞不动的蚊子,再扔进草丛!
直到警察也拔枪射击,数弹齐飞,他亦一如既往,从容不迫,抓弹如抠眼屎,准确而丝毫不乱,一一把它们抓住、丢弃!
眼见枪弹都打不倒这个债务人,莫名其妙的惊诧中,所有的气势汹汹都转而变为穷凶极恶。
一干人等转而改变方略,围拢过来。
他们到要看看,这个才几天不见面的人,竟枪弹不入?!
真的枪弹不入!
快抓住他,弄个明白!
还有大家,包括自己,都在惊奇中,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
但最清楚的是:这一大群人要抓住他,而他要摆脱他们!
眼见众人慢慢围拢过来,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跑!
转身,
发力,
奔跑!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如一阵风,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被惊呆了的众人。
面对这奇异的事实,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就是对小区楼上房间里还在酣睡的他的家人,也不敢有其他什么想法了!
他停下来的时候,已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只看见有一大片绿地,婆娑树荫里,有仿原木的石椅石桌。
虽然不累,亦再无忐忑,和惊恐。
他走过去坐下。
突然出现的特异现象,怎么解释?!
透视、活力、躲子弹、看慢速度……这些奇异功能怎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
想不明白!
但他终于明白:自己拥有了奇异功能!
这些年来,自己坎坎坷坷,甘甜少于辛酸,磨难多于享受,所受的伤痛很少有人知晓,因为这些悲哀被掩藏在表面的荣光中,苦痛只有自知……
曾经很多时候,自己也幻想过拥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在某些方面胜过他人,独具一格就能独拥成功。
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今天拥有这样的神奇特殊功能!
也许,上帝给我关上了一道门,就会为我打开另一道窗!
也罢!
上天不会致我于死地!
天无绝人之路!
现在,该怎么办?
有了这梦寐以求的神奇特异功能,所有的一切应该峰回路转了吧?
他想。
并且,他希望这不是一个梦。
【故事背景:十年前,蜂拥而来的高利贷让许多薄弱的企业资金链断裂,无数曾经无限风光的老板抱头鼠窜。时任国家总理亲自去浙温一带调研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