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淡金荣带着阿慧走进了上海广场老丰阁饭店的一间小包厅。在路上淡金荣已经和阿慧交待,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让一起吃饭的人知道阿慧是他的干女儿。阿慧很聪明,她巴不得自己有一个做老板的干爸靠靠,她现在看淡老板已经很顺眼了,见面礼手机是真家伙,出手有派头。
她告诉淡老板她很能喝酒,去年春节她和父母一起到扬州舅舅家过年,舅舅是乡长,舅舅家设宴桌上没有一个人能喝过她的,阿慧喝了酒背脊里就出汗,她喝水喝酒大汗淋漓舅舅的朋友们见了都害怕。淡老板听了分高兴。他对阿慧说了,今天假如能让在做的几个人满意生意成了他还会给红包的。
阿慧跟着淡老板走进包房时客人都还没有到,因祸得福她觉得称心,这个称心又有点不寻常,内心里好像是慌张,是浮浮的虚,也像是受了一点意外刺激的激动,隐隐的有点恐惧,但是这恐惧并没有促使她逃跑反而是要让她往前冲的欢喜。她乖乖地坐在淡老板旁边,谈老板默默地抽烟,她想到自己的爸爸了。咳!爸爸是不会到淮海路上的大饭店里请她吃饭的。
阿慧突然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了,她拿出簇新的手机将谈老板名片上的手机号码输入进去,随即又发了一条短信:淡老板认识你我很高兴。阿慧很想用英语发信的,发点洋腔说点洋话是新一代上海人的时尚。
谈老板的手机响了,他打开看了看一本正经地说:“不能称我老板,要叫干爹,我们说好的。”
“上海话叫过房爷,我就叫你过房爷吧”。到底是上海小姑娘,脑子活络,擅长发嗲:“过房爷,谢谢侬”。
嗲嗲的、软软的吴语此时就像二战时期盟军在诺曼底登陆时放出的烟幕弹,淡老板缴戒了,他笑逐眼开:
“小姑娘,好!好······”,
“我不叫小姑娘,你要叫我阿慧。”
干爹与干女儿是雇方爷和雇用来的囡,这破了财得的缘的一大一小都不是吃素的干货,都会瞄准时机在粘嗒嗒的上海滩上捞一把的拎得清朋友。在淡老板眼里今天这个干女儿是赌桌上的一张牌,就象打八十分时出冷不丁地出一张王牌。上回张处长他们在浴室里太小瞧了淡老板了,今天就让他们瞧瞧。淡老板他不是不会玩女人的土包子,为了那个根的骚动他曾经破过财,他的经验玩女人最后都是烧钱。
淡老板有点迷信,十六岁那年他就成了孤儿,村里会算命的人,就是他现在的老丈人的爹说他命中什么都不缺,名号里就有水、金、火、木,八字里自己的男根就是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16岁他开始跑单帮,投机倒把贩烟丝,后来什么都贩过。小到全国粮票大到红木家具,他是个天才全国人民大搞*时,他就开始经济革命了,新中国第一代发家人。实业从办作坊自己生产纺织厂的配件起步,现在他有纺织厂、服装厂,还盘下了法国一家濒临倒闭的服饰公司在台湾、香港、上海等大城市经营十几家专卖店。生意越做越大,老婆在老家看着家底是守财,儿子在各地跑供销聚财,他的目光又瞄住上海的房地产了,他是滚财的龙头,他的财富滚雪球似的膨胀。为了淡氏的生意经,烟酒是他的“研究”,翻沙亨是他的“拿手”,吃、喝、赌生意场的旁门左道样样精,但是嫖色他是不沾染的。
阿慧一声“过房爷”喊得他心里热乎乎的,阿慧一朵象征胜利的光荣花插在他身边,对他而言是改头换面的光鲜。他17岁那年上过一个女人的当,现在他经常敲打他的儿子:生意场上色是沾不得的,女人你可以买来用她,绝不能让她沾在你身上。他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到法国读书,他希望她将来做个富贵的太太。阿慧在地铁口掉眼泪的时候一者他动了恻隐之心,二来也是灵感一动雇一个体面的上海小姑娘让这帮朋友高兴高兴,模准了或许就是今天的便道。
第一个客人到了,未坐下便惊讶“喔吆!今天山清水绿,淡老板有噱头”,阿慧笑脸相迎,跟着谈老板说客气话:王先生请多关照。
不一会儿四个客人全到了,阿慧的职业“干女儿”角色很到位,她左一声张先生右一声刘先生,飞扬的神采又向年纪较大的台湾商人赵老板,笑嘻嘻嗲溜溜的。
王先生拍拍淡老板的肩膀说:“我们老张输给你了,”
“哪里的话,我是输给张处长了,这是我朋友公司里的学生,认下我这个干爹了,今天请大家吃顿饭也是缘份。”
张处长一言不语,抽着阿慧点着的烟,眯着眼睛瞧着阿慧。阿慧大大方方地微笑,她看得懂,此人有来头,淡老板在巴结他。
两周前王先生,张先生三人在温泉泡澡,张处长曾经听信贷员王先生说过,谈老板师没有雄性的男人,见了女人就要躲。那天谈老板恳求他们帮帮忙,他急需一大笔贷款。张处长于是就和他开玩笑:哪天带个小密来对我说,我准批。淡老板和手中有权的人打交道是不打退堂鼓的,今天他请自己的老朋友台商曹先生就是一个招,让曹先生出面请他们到国外考察,烧点钱敬敬财神,要玩就让他玩得痛快。在地铁口见了阿慧的模样他生意经上的灵感来了。他摸准这个上海女孩是块料,人漂亮不忸怩,说话也爽快,她眼光里看人看三四有主见的精明。上海的房地产开发来日方长,出一个手机的价格利用这个女孩是合算的。
果然不出淡老板的所料,干女儿的敬酒在客人中间点了一把小小的火,饭局上阿慧时而含羞带涩,时而落落大方。现代环境出壳的小鸭都会天鹅叫,阿慧的羽翅已经展开,对自己的未来她也是努力的。客人挑逗她是懂的,电视连续剧的情节在她身边出现了,那么真实,但是面对这一切她并不觉得是在演戏。
王先生说:“做了淡老板的干女儿,要敬女儿红的。”
“急什么,女婿自然会孝敬干爹的,”阿慧的答话很有道理,她堂哥到他女朋友家提亲时就是拎两瓶状元红酒进门的,当然还有金华火腿。
大家哈哈大笑。张先生说:“干爹要爬灰的”,
“爬灰是我们老家的风俗,取媳妇的日子大家都往新媳妇公爹的脸上涂灶灰”,听了阿慧的话大家再次大笑。
阿慧也笑,天生的甜甜的微笑,她明白这都不是什么正经话,她不是在吃素的家庭里长大的,她爸爸和舅舅也很会说荤段子的笑话,淡老板承诺干女儿的角色当好了还有钱的。
怕什么?他们还能吃了我,砍下头是碗大的疤,本姑娘的豆腐不是好吃的,阿慧的微笑底下有心机:上海的行情大家都明白,有些事要看起来再说的。
当王先生、张先生不断地对着淡老板敬酒的时候,姜卫慧的真功夫出手了,她给自己到了一小杯五粮液:“我替过房爷喝了吧,我干爹做生意辛苦,二位叔叔多关照,”说罢一饮而尽。曹老板和另外一位姓姚的先生鼓掌了,那位姚先生夸奖道:“这小姑娘是个人才,我们经理就想找这样的喝酒人” 。
王先生说:“你这是代人喝的,你认了叔叔该敬我们了”,阿慧想:来的正好,她喝了一小勺鱼翅羹又个自己斟了一杯酒:“王叔叔,我敬你,你别趴下,”他们碰杯一口气酒下肚,姓王的嘴有点歪了,他的酒量并不大,假如再来一杯差不多也就趴下了。
阿慧脸不变色心不跳慢慢地喝了一杯热茶,她胸有成竹,今天的场面在扬州舅舅那里操练过。
她想:喝吧,你们赢不了我。
张先生“嘿嘿”地干笑:“我不用你喊叔叔了,淡老板你行啊,来,我敬你干爹一杯,”喝下他对阿慧说:“等一会儿你和我们一起去跳舞行吗?”
“行啊!”阿慧歪着脑袋说:“不过我跳得不太好,你带着我跳奥!”生意桌面上的人东家个个都得罪不得,上家下家都开心才叫玩的转。这天晚饭后,阿慧和他们一起到歌舞厅,跳舞时曹先生不太老实,他将手指划到阿慧的乳房上弹弄。阿慧觉得他触气,但是她装着无价事,心里的懊恼是自己的毛衣不好看。她要准备购一套性感的行头了,她想以后肯定还会有这样的聚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