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141】交错朋友误一生。2021-0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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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四日,北魏主拓跋宏前往河阴,规划土地,准备在沼泽中建筑祭地的方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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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六日,南齐皇帝萧昭业在明堂举行大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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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司徒参军刘斅(xiao)出使北魏报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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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一日,北魏改封河南王拓跋干为赵郡王,颍川王拓跋雍为高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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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七日,北魏主拓跋宏北巡;二十八日,渡过黄河;三月二十七日,抵达平城。命群臣再次讨论迁都的利弊,各言其志。

燕州刺史穆罴说:“如今四方未定,不宜迁都。况且一旦发生战争,却没有马匹,用什么克敌制胜?”拓跋宏说:“养马场就在在代郡,何患无马!如今代都在恒山之北,九州之外,不是帝王之都。”

尚书于果说:“臣并不认为代地要比伊水、洛水地区更美。只是自先帝以来,久居于此,百姓安之;一旦南迁,众情不乐。”

平阳公拓跋丕说:“迁都大事,应当卜筮以问吉凶。”拓跋宏说:“当年周公、邵公都是圣贤,才有资格卜筮决定筑城。如今既没有这样的圣贤,卜之何益!况且不是是为了决疑,如今并无疑问,卜什么卜!黄帝卜筮,龟壳烧焦了,没有显示任何兆象,天老(黄帝的大臣)说是‘吉’,黄帝就听从了。可见最圣贤的人能知晓未来,超过龟壳。王者以四海为家,或南或北,岂有永远不变之理!朕之远祖,世代居于北荒,平文皇帝(拓跋郁律)最初建都于东木根山,昭成皇帝(拓跋什翼犍)修筑盛乐城,道武皇帝(拓跋珪)才迁到平城。朕幸而赶上胜残之运,为什么就我不能迁都呢!”群臣不敢再言。

穆罴,是穆寿的孙子;于果,是于烈的弟弟。

三月二十八日,北魏主拓跋宏亲临朝堂,布署安排那些人迁走,那些人留下。

华杉曰:

拓跋宏说他赶上胜残之运,是引用《论语》典故: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如果接连一百年都是善人统治天下,那也可以做到胜残去杀了。胜残,残,是残暴之人,残暴之人不能尽绝,但是善人的政治可以胜过他,百年和气,残暴之人也被感化了,不做坏事了;所以能够去杀,去除死刑,没什么犯大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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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七日,北魏撤销西郊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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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日,武陵昭王萧晔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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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四日,竟陵文宣王萧子良忧惧而死。皇帝萧昭业常担心萧子良发动政变,听说他死了,非常高兴。


司马光曰:

孔子说“鄙夫不可与事君,未得之,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王融乘危徼幸,阴谋改变合法继承人。萧子良本是当时贤王,虽然一向以忠诚谨慎自居,却不免于忧惧而死。要探究他为什么发展到这一步,正是因为王融速求富贵而已。轻躁之士,怎么能跟他接近!

华杉曰:

司马光引用《论语》里孔子的话:“那种鄙夫,你不能跟他一起共事。当他没有得到的时候,生怕得不着。挖空心思得到了,又怕失去。一旦是怕失去,那就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俗话说:“种错庄稼误一季,娶错老婆误一生。”除了娶错老婆,交错朋友,也会误你一生!萧子良就交错了王融这个朋友。司马光说王融是轻躁之士,轻,是轻浮;躁,是躁进,急躁想要求进。轻浮躁进,就要乘危侥幸,乘人之危,侥幸举事,就要闯下大祸。

不过,孟子说:“行有不得,反求诸己。”萧子良不能怪王融害了他,因为怪王融没有用,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当王融起早诏书,要拥立他为皇帝的时候,他不也乐见其成吗?他也侥幸,以为王融能帮他干成这事。如果他能记住孟子另一句话:“行一不义,杀一无辜而王天下,吾不为也。”那他就绝对不会允许王融这么做。所以,他以忠诚谨慎自居,也一向表现得像一个贤王;但实际上他既不忠诚,也不谨慎,有人推他一把,他也敢干坏事。等到事情搞砸了,他又没有心理承受能力,自己把自己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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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五日,北魏撤销五月五日、七月七日祭祀祖先的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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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录尚书事、广陵王拓跋羽上奏说:“按规定:每年年终,州镇首长都要上报属官工作表现,再次考核后,该升的升,该降的降,该免职的免职。离上次将京官考核分为三等,距今已经三年了。臣想以州镇考核官属的办法,来考核京官,排定政绩优劣。”

拓跋宏说:“考绩事关重大,应该由朕亲自主持,不可轻率开始;等到秋天再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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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月四月二十三日,南齐镇军将军萧鸾就位,加授开府仪同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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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四月二十四日,任命新安王萧昭文为扬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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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一日,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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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六日,北魏遣派员外散骑常侍卢昶、兼员外散骑侍郎王清石出使南齐报聘。卢昶,是卢度世之子也。王清石家族则时代在南朝为官。北魏主拓跋宏对王清石说:“卿不要因为自己是南方人而避嫌。到了江南,只要对方有知识,你想见就见,想跟他说话就说。凡事以和为贵,不要端着架子,互相夸耀自己国威,傲慢形于辞色,反而失去奉命出使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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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七月三日,北魏任命宋王刘昶为使持节、都督吴、越、楚诸军事、大将军,镇守彭城。北魏主拓跋宏亲自为他饯行。任命王肃为刘昶府长史。刘昶到任,不能抚接旧部、老友,最终没有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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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日,北魏安定靖王拓跋休去世。从逝世到下葬,北魏主拓跋宏三次到他家里哀悼;按当初葬尉元的规格安葬,拓跋宏亲自送灵车到郊外,恸哭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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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日,北魏主拓跋宏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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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昌侯萧鸾既诛杀徐龙驹、周奉叔,而尼姑进出宫廷,多少传出一些萧鸾有异谋的话。中书令何胤,是皇后的堂叔,为皇帝萧昭业所亲信,派他在金殿值班保卫。萧昭业与何胤密谋诛杀萧鸾,命何胤负责执行;何胤不敢当,和稀泥劝谏游说,皇帝又打消了念头。于是打算把萧鸾调到西州,宫中诏命决定大事,不再咨询萧鸾的意见。

当时,萧谌、萧坦之掌握兵权,左仆射王晏总尚书事。萧谌秘密召见诸亲王的典签,吩咐他们,不许诸亲王与外人接触。萧谌既是皇帝亲信,又当权日久,众人都害怕他,听从他。萧鸾把废黜皇帝的密谋告诉王晏,王晏响应;又告诉丹阳尹徐孝嗣,徐孝嗣也听从。骠骑录事、南阳人乐豫对徐孝嗣曰:“外面议论纷纷,似乎将有伊尹、周公之事。你蒙受武帝(萧赜)厚恩,托附给你重任,恐怕不应该参与这种事。人们讥笑褚渊,至今为之齿冷。”徐孝嗣心中同意,但行动上不能听从。

皇帝对萧坦之说:“有人说萧鸾与王晏、萧谌想要共同废黜我,似乎不是虚传。你听到什么没有?”萧坦之曰:“天下怎么会有这种事,谁乐意无事生非,去废黜天子呢!朝中权贵不可能造这种谣言,一定是那些尼姑婆乱说,怎么能信!陛下如果平白无故除掉这三个人,朝臣谁敢自保!”

直阁将军曹道刚怀疑外间有异动,秘密布署防备,但没能先发制人。

当时始兴内史萧季敞、南阳太守萧颖基都将要调回京城,萧谌打算等二人到了,借着他们的势力以举事。萧鸾担心事变,告诉萧坦之,萧坦之飞驰找到萧谌说:“废天子,古来大事。最近听说曹道刚、朱隆之等已经起疑心,你如果明天若不起事,就再也来不及了。兄弟我家有百岁老母,岂能坐等祸败,恐怕我就只能另做打算了(意思是告密,划清界限)!”萧谌惶遽听从。

七月二十日,萧鸾派萧谌先入宫,遇到曹道刚及中书舍人朱隆之,立即杀死二人。后宫值日官徐僧亮盛怒,大声对众人说:“我等蒙受国恩,今日正应以死相报!”也被杀死。萧鸾引兵从尚书省进入云龙门,身穿军服,外面罩着红衣,刚进门,三此踩掉了自己鞋子。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都紧随其后。皇帝在寿昌殿。听闻外间有变,还秘密写手诏呼唤萧谌,又下令紧闭内殿诸房门。一会儿工夫,萧谌引兵入寿昌阁,皇帝躲进徐姬房间,拔剑自刺,刺不进去,又拿一根绸缎缠住脖子,坐小轿去延德殿。萧谌初入殿,宿卫将士都操起弓箭盾牌准备拒战。萧谌说:“我要抓的是别的人,卿等不须动!”宿卫武士一向敬服萧谌,都相信他,等到看见皇帝出来,都想奋力一战,皇帝不发一言。皇帝跑西弄,被杀死(得年二十二岁)。命人将尸体抬到徐龙驹家宅出殡,以亲王礼仪下葬。徐姬及诸嬖幸近臣全部伏诛。

萧鸾既杀了皇帝,想要起草太后诏书;徐孝嗣从衣袖中拿出来呈上,已经写好了,萧鸾大悦。

七月二十一日,以太后令追废皇帝为郁林王,又废何后为王妃,迎立新安王萧昭文为帝。

吏部尚书谢瀹方正与客人下围棋,左右听闻有变,惊走报告谢瀹。谢瀹每下一子,就说“恐怕还有别的”,一局下完,乃回房间高卧,不问外事。大匠卿虞悰私底下叹息说:“王晏、徐孝嗣武装废黜天子,天下岂有此理!”虞悰,是虞啸父的孙子。朝臣被召入宫。国子祭酒江斅走到云龙门,声称药性发作,吐车中而去。西昌侯萧鸾想要引中散大夫孙谦为腹心,命兼卫尉给他武装卫队一百人。孙谦不想与他做同路人,将卫队解散;萧鸾也不过问。

七月二十五日,新安王即皇帝位,时年十五岁。以西昌侯鸾为骠骑大将军、录尚书事、扬州刺史、宣城郡公。大赦,改年号为延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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