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原路返回,往之前的那块萝卜地走去。
正走着,许茹突然问曾祥宇:“听说你会唱《一生何求》,能不能唱给我听听?”
曾祥宇不好意思地说:“会唱一点,但是唱得不好。”
最近电视台正在重播香港的电视连续剧《义不容情》,里面的主题歌《一生何求》是陈百强演唱的,非常好听。刚好洪涛那里有一盘影视金曲的磁带,里面就有这首歌,曾祥宇百听不厌。到最后,一句粤语不会说的他竟然把这首歌学得惟妙惟肖,再加上他略带磁性的嗓音,唱起来声情并茂,大受同学们欢迎。班里好多同学都听他唱过这首歌,许茹因为不在学校住,只是听说,还没有真正听曾祥宇唱过。
今天有这个机会,对她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曾祥宇当然不会拒绝,而且能有机会为自己倾心的女孩单独唱这首歌,也是他许了很久的心愿。当初在练这首歌的时候,他其实就是把许茹想象为听众,要唱给她听的。今天机缘巧合,竟然让自己的愿望达成,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冷暖哪可休,
回头多少个秋,
寻遍了却偏失去,
未盼却在手。
我得到没有,
没法解释得失错漏,
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
不知哪里追究。
。。。
一生何求,
常判决放弃与拥有,
耗尽我这一生,
触不到已跑开。
一生何求,
迷惘里永远看不透,
没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曾祥宇唱得很投入,仿佛自己变成了丁有健,被相恋情深的倪楚君误会,等待十年,在约定的教堂昏睡醒过来之后,发现身边倪楚君留下的纸条。亲人已逝,爱人无踪,那种彷徨失落,被这首歌演绎得淋漓尽致。
许茹一直低着头,痴痴地听着,直到歌曲唱完半天了,她才从臆想中恢复过来。低低地赞了一声:“唱得真好,没想到你的语言和音乐天赋都这么高。”
曾祥宇连忙说:“哪里哪里,我就是鹦鹉学舌而已,如果没有曲调,我一句粤语都说不利索。”自己却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许茹说:“陈百强还有另外一首很有名的歌,不知道你会不会唱。”
曾祥宇连忙问:“哪一首?”
许茹欲言又止,想了一会,还是没有说出来。
曾祥宇说:“哪一首你说啊,我现在还只会唱这一首粤语歌,你说的那首多半不会。不过不要紧,只要你告诉我是哪首歌,我肯定学得会,到时候再唱给你听。”
许茹想了想,说:“名字我也记不清了,等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说话间,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那片萝卜地,曾祥宇也不再追问,让许茹稍微站远一点,叮嘱她如果自己被抓住了,她当做不认识他就好。
许茹笑着答应了,当曾祥宇转身要走时,许茹跟着他也往前走,曾祥宇又向她挥挥手示意不要再往前走了,许茹还是走到离他很近的地方,又补了一句:“不要十个,一个就够啦!”
曾祥宇点点头,快步跑到地里,找了一个手臂粗的萝卜,没费多大力气就拔出来了。当他回头跑向许茹的时候,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一点做贼的心慌感觉都没有呢?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因为水壶曾祥宇背着,水还没用完,刚好可以再用来洗萝卜。曾祥宇突然想起来大家分手时许茹特意让沈立昕把水壶交给他,当时他还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难道那个时候许茹就想好了要让他再来偷一次萝卜吗?
曾祥宇把洗好的萝卜递给许茹,可是许茹并没有伸手接,曾祥宇奇怪地问:“你不吃吗?”许茹调皮地眨眨眼,说:“我现在吃不下了,你先帮我拿着吧,等我回家之后再慢慢享用。”曾祥宇心里奇怪,既然现在不吃又何必再让他来偷一次,如果拿回家才吃的话,菜场每天都有新鲜萝卜卖,单把这个萝卜存起来吃好像也没啥意义。但是既然许茹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多问,就这么手里拿着个大萝卜,和许茹两个人慢慢地顺着田间小路往回走。
正走着,曾祥宇突然想起一件事,就问:“留言簿你写完了吗?”许茹没好气地说:“还没呢,这么着急干什么,跟黄世仁一样,催命哪!”曾祥宇急道:“还有好些同学没写呢,你霸着留言簿,别人也写不成啊!”许茹有些生气了,就说:“那明天我先还给你,先让别人写,等我想好了你再给我。”
曾祥宇看着许茹轻嗔薄怒的样子,心中一荡,不敢再坚持了。许茹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又问他:“你读过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吗?”曾祥宇摇摇头说:“没读过,啥内容?”许茹说:“这是泰戈尔的一本诗集,非常有名,泰戈尔还因为它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呢。”
曾祥宇向来对诗歌不感兴趣,他喜欢看小说,特别是武侠小说,从小学他就开始看,金、梁、古、温四大家的小说他大部分都看过。尤其是金庸的,几乎每部都读过不下三遍,里面的情节和人物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不像沈立昕,虽然也喜欢看武侠小说,但是看过就忘,就好像那些文字只是在他身体里走了一圈又给排出去了。
在曾祥宇看来那才是男孩子应该喜欢的文学作品,像诗歌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他向来不大感冒(当然像李白,苏轼,辛弃疾这种豪放派诗词大家的作品他还是喜欢的),对国外的作品更加疏远,也很少去读相关的书籍。许茹喜欢诗歌他倒是早就知道,只是许茹说的这本泰戈尔的诗集他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知道内容了。
许茹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曾祥宇真希望这条回去的路能够无限延伸,就这样和许茹无穷无尽地一直走下去。哪怕两个人都不说话,只要能走在她身边,闻着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甜香,他就已经别无所求了。虽然皓月当空,佳人在旁,他还是禁不住要胡思乱想。
今天许茹和李虎臣一起来的,是刚巧碰上了,还是他们俩之前就约好了一起走的?为什么许茹不要李虎臣的萝卜偏要拿他的?为什么她又没让他帮她剥萝卜,要自己动嘴呢?后来许茹明明已经吃饱了,却非要自己动手再去给她偷一个萝卜,到底她的目的何在?就是因为知道他比较守规矩,故意想捉弄他,让他产生罪恶感吗?一个个问题在他的脑子里回旋萦绕,搞得他一会担心一会欢喜,患得患失。
老天终究还是没满足曾祥宇的愿望,尽管曾祥宇已经尽量走得磨磨蹭蹭,许茹家终于还是到了。曾祥宇看了看手表,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已经九点半了,希望你妈不会怪你回去太晚。”
许茹笑笑说:“没事的,最多埋怨几句罢了。”顿了一顿,她又说:“今天玩得很开心,萝卜很好吃,谢谢你的邀请。”
说完又从曾祥宇手中接过那只已经被抓热的萝卜,举在手里说:“下次再偷别的好东西的话别忘了叫我哦。”
曾祥宇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揶揄,只好老老实实回答说:“好啊!”许茹向他挥挥手,就走进了小区。曾祥宇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怅然若失地一个人往宿舍走去。
台灯下,许茹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那本蓝色的留言簿。翻开封面,扉页上两个漂亮的行楷字跃入眼帘:忆舟。下面还有一段小字:“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如果我们没有重逢,我会划着这只记忆的小船,重回那段青春的岁月,在一行行的文字中,我当能获得最大的快乐与慰藉。”
看着这行文字,许茹的脸上逐渐现出笑容,这个曾祥宇,文采还是有的,就是不学无术,连诗歌这么优美的文字都不喜欢,稍显美中不足。
翻到自己早已占据的那一页,那句她最喜欢的话就静静地印在那里:“我心中的歌,直到今天还没有唱出。每天我都在乐器上调理弦索。”
这句话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怎么那个傻瓜就是不懂呢?爱情不就应该是在千回百折,朦胧婉约中不断摸索试探,最终才能体会到的怦然心动,心有灵犀吗?难道非要她一个女孩子做出那种浅薄直白的表达才行?如果真这么做了,爱情还有什么意思?而且也太便宜这家伙了。
不行,女孩子的矜持他必须尊重,还是让他继续猜吧。许茹又轻轻合上了留言簿,把它装进了书包。
当许茹把只字未添的留言簿还给曾祥宇时,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虽然昨晚的经历似乎让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一步,他对许茹的想法还是不清不楚,欲理还乱。
他也不敢责怪许茹,毕竟人家这么做至少说明对给他的留言是非常看重的,不想随便写几句敷衍交差,这是不是表明她还是很在乎自己的?曾祥宇这样安慰着自己,只好把留言簿先给其他还没写过的同学。至于许茹,就让她最后一个写吧,也算给留言簿画上一个最有纪念意义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