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古代文人中,苏轼可谓是命运多舛的代表。他的一生,历经“三起三落”,贬谪生活成为他生命的主题。虽然一生漂泊,暮年投荒,历经无数的磨难,但始终不忘初心。
一举高中,名震京师;乌台诗案,被贬黄州
1057年,22岁的苏东坡凭借科举考试一举成名天下。这一年录取进士388人,苏东坡名列第二,他的“高考”作文《刑赏忠厚之至论》使他名震京师。考中进士后,苏东坡第一个职务是陕西风翔府判官,品级不高,属从八品, 3年后被召回朝廷任职史馆(相当于国家图书馆)。1071下派至杭州做通判,后分别转任密州太守、徐州太守、湖州太守。一步一个脚印。逐步被提拔重用。
元丰二年(1079年),时任湖州太守的苏轼被御史何正臣上表弹劾,奏苏轼移知湖州到任后谢恩的上表中,用语暗藏讥刺朝政,御史李定也曾指出苏轼四大可废之罪。这案件先由监察御史告发,后在御史台狱受审。所谓“乌台”,即御史台,因官署内遍植柏树,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乃称乌台。所以此案称为“乌台诗案”。苏轼被关在御史台审讯103天,出狱之后,被贬为黄州(湖北省黄冈)团练副使,职位相当于今之县武装部副部长,无“签单权”,精神寂寞,穷愁潦倒。但是面对困难,苏轼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目标,反省自己的人生遭遇,用随缘放旷的乐观精神和心闲意适、任性逍遥的生活态度代替了自怨自艾、颓废堕落,于是在被贬的第三年写下了这首流传千古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纵观全词,一种醒醉全无、无喜无悲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呈现在读者面前。“也无风雨也无晴”,是一种宠辱不惊、胜败两忘、旷达潇洒的境界,是一种“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境界,是一种回归自然,天人合一,宁静超然的大彻大悟。
新帝即位,青云直上;政见不合,主动引退
1085年4月,宋神宗驾崩,年仅l0岁的哲宗继位,皇太后摄政,尽废王安石变法,史称“元祜更化”。任用司马光为宰相,也使苏东坡青云直上。先任登州太守,到任5天就被召回京城,官至翰林学士知制诰。短短17个月时间,苏东坡从戴罪之身的从八品升到正三品。后来又兼任经筵侍读,成了哲宗的老师,很有希望拜相。
按理,这样的时局变化是有利于苏轼的,只要他肯稍作改变,愿意按在位者的意愿来做事,青云直上指日可待,可苏轼,依然是那个耿直的苏轼。司马光拜相后,完全废除新法。而此时的苏轼,却发现新法有些方面还是利民的,尽数废除也不恰当,于是他又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下,旧党也容不下他了。苏轼深知自己难以在京城立足,于是主动请求外放。
元祐四年(1089年),苏轼任龙图阁学士知杭州。由于西湖长期没有疏浚,淤塞过半,“崶台平湖久芜漫,人经丰岁尚凋疏”,湖水逐渐干涸,湖中长满野草,严重影响了农业生产。苏轼来杭州的第二年率众疏浚西湖,动用民工20余万,开除葑田,恢复旧观,并在湖水最深处建立三塔(今三潭映月)作为标志。他把挖出的淤泥集中起来,筑成一条纵贯西湖的长堤,堤有6桥相接,以便行人,后人名之曰“苏公堤”,简称“苏堤”。苏堤在春天的清晨,烟柳笼纱,波光树影,鸟鸣莺啼,是著名的西湖十景之一“苏堤春晓”。
在苏轼任杭州通判期间,恰逢他的朋友钱穆父路过杭州,两人得以重逢,此时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三年。两人经过短暂的重逢后再次离别,苏轼为钱穆父践行时,写了一首《临江仙》送给他。
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依然一笑作春温。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
惆怅孤帆连夜发,送行淡月微云。樽前不用翠眉颦。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这首词写的是离别,抒发的却是自己对世事人生的感慨。一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展现了其超然于外、随遇而安的旷达、洒脱。人生就像一趟旅程,你我都是匆匆过客,在不同的客栈之间停了又走,走了又停。既然人生如旅,,何不从容而行?
悠然自得,意外召回;新党执政,一贬再贬
元祐六年(1091年),正当苏轼在杭州过得很惬意的时候,他又被召回朝任吏部尚书。但不久又因为政见不合先后被调往颍州、扬州任知州。元祐八年高太后去世,哲宗执政,新党再度执政,绍圣元年(1094年)六月,别为宁远军节度副使,再次被贬至惠阳(今广东惠州)。两年后,年已62岁的苏轼再次被贬到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今天涯海角)。在宋朝,放逐海南是仅比满门抄斩罪轻一等的处罚。他把儋州当成自己的第二故乡,在这里办学堂,许多人不远千里,追至儋州,从苏轼学。在宋代100多年里,海南从没有人进士及第。但苏轼北归不久,这里的姜唐佐就举乡贡。为此苏轼题诗:“沧海何曾断地脉,珠崖从此破天荒。”
在生命的最后两个月里,苏轼用《自题金山画像》对自己的一生做出了总结: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认为自己一生的功业,不在做礼部尚书时,也不在密州、徐州、湖州,恰恰在被贬谪的黄州、惠州、儋州。这既是自嘲也是自我肯定,贬谪在这三州期间是他政治上最为失败,生活上遭受苦难最多的时期,却也是他文学创作的高峰时期,更是他人生精神升华到极致对人生意义哲思体会最为深刻的时期。正是因为这个时期才成全了苏轼,成全了一种伟大的人格,一种进退自如,超然人生的文人士大夫的最高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