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宁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倒在董家后院的小破屋里,屋内弥漫腐臭味,刺激她的嗅觉,本以为是梦中自己被关起来,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昨日如重现般,在她脑海呈现出来。
每年规定招收学徒,都是要老一辈的学徒进行仔细检阅后才能入选的,可当天选不到半柱香,天色大变下了大雨,惊慌了不少人。
那些被庆幸选进董家的城民,占多数都是富家子弟走后门进来的,见大雨倾盆一直未停,三三两两的几个人就开始嚼舌根头,讲那些没有被选进来的普通人。
魏长宁听到这些话时,是跟着董君琴去布染房拿新衣服给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聊的嘴角止不住的讥笑。
她清楚这些人的来历,自己只是董家义女根本不好意思去说他们家教如何,就算说了到时会被义父董生秋教育。
董君琴见她扭曲的脸,愤怒的瞪住嚣张的学徒,抬了一把倾斜的木盆,娓娓道:“长宁,还要给他们拿鞋子呢。”
鞋子和服饰都放布染房,那里是董家专门做衣服的地方,门口被染好的布料高高挂在木棍上,还未干就被雨冲刷掉一半的颜色。
绣娘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这些都是刚拿来的新货,这么一弄完全给浪费了。
董家布染房的掌管就是绣娘,她吩咐了工奴把董君琴要的衣服一一拿出来,在登记本上写下名字就打算送他们离开。
天空破闪而出的闪电,轰的一声像炸开了天,呈现了蓝色的痕迹,绣娘实在忍不住,手里使劲拽着帕子,轻咬下唇瓣。
魏长宁见布料掉在地上,水洼里已经浸满了布的颜色,忍不住道:“绣娘。这不是就浪费了吗?”
绣娘本心痛万分,见她开口说到心扉处,也只能叹气道:“我也不想浪费,可当时才做好刚给盖上,就给下雨了,根本来不及收。”
这里本是阳光照射最毒的方向,也是容易起大风的位置,这里种什么花就死什么花,长得草只有丛生毛草,董家对这里一直查封,自从接纳绣娘做家衣服的家奴就把这块给了她。
虽说种不得花,绣娘也都会把花的样本给采集起来,一个一个手工织在衣服上,无论什么花边都做的十分精致。
雨一直没停,下的噼里啪啦全然变得加大,能用的布料早已被绣娘给收起来,那些还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布就是劣质品,捡起来也洗不干净。
两个人回了前院,走到长亭子董君琴被石阶绊了一下,小腿处正好被刚掉落的石头给划伤,雨滴大颗的滴,砸地上四溅在她伤口处,让董君琴有点疼。
长亭封顶挡住了大雨,雨下的太大就算刻意避免,裙角也会湿润,两个人抱着衣服来回走,加上董君琴受伤耽误了一会,两个人裙角完全湿透了。
魏长宁担忧的蹲下来,手里的衣服让她有些不好调整动作,道:“琴儿,来,我背你过去。”
董君琴随意处理了伤口,轻声拒绝她:“没关系,只是小伤。”
前院的学徒环手抱胸的姿态,乱七八糟的站成一团,看见董君琴和魏长宁抱着衣服过来,直接就冲上去拿衣服。
一群新来的人不懂规矩,魏长宁和董君琴也不可能给他们,力气比不过这些人蛮力的抢,衣服就散了一地。
魏长宁忍不住了,指着衣服训斥道:“有没有教养?不知道衣服是要分发吗?没见过就来抢?”
普通家户的孩子听了训话只能低头认错,富家子弟却十分嫌弃的打量她,魏长宁身上是董家家装,素色的没有一点装饰,对比这些孩子五颜六色还带有花边来说,简直不看入目。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新学徒中被魏长宁一训话就恼羞成怒的男子,身高与她相仿,手中扇子一直轻拍衣襟上的蓝色花朵,像是极其厌恶整件衣服上就这么一个图案。
魏长宁:“董家就算还没有来得及,最起码也要有点脸吧。”
男子一听更是不满,冲她吼道:“你算那根葱啊?不知道我爹是谁?”
身边沉默的董君琴突然道:“你爹许高光,你,就是许钰吧。”
许钰身体微微一颤,心想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直接开口就把他说了出来。
他爹许高光是个卖鱼的商人,后靠鱼发家致富,娶妻生子自己给儿子取名许钰,就是想将来能继承他的家业,许高光崇拜学庄的能力,却从来没有学过,花大量金钱才把他给送进来。
学徒的待遇除了练不好或者不用心,就会被抄家规,董家教育几百年来很少教出废柴,就算真有开后门进来的人,相比不是对董生秋有恩就是有交情。
许钰的爹许高光也就是靠卖鱼给董家,便宜到免费,长达了十几年,才顺水推舟花钱把儿子给砸了进来,其他同样富家的有钱人也是靠了这个方法。
许钰双眼眯成缝,眉毛皱紧道:“你们不过是董家的家奴,有什么资格直呼我名?”
董君琴笑了笑,几分好奇问他道:“谁人跟你说,家奴不能称学徒全名?”
见董君琴没有训斥只是一笑,许钰身旁的另一位富家子弟就直接讽刺道:“家奴不就是奴隶?凭什么能叫全名?”
魏长宁也笑,边弯腰捡衣服边道:“谁和你说是奴隶的,家奴和学徒为什么不能直呼其名?意义都不一样,不过一个是一辈子待在董家,另一个只是暂时的。”
地上的衣服被捡起来已经湿透了,地板的木质被水打湿加深了颜色,稍不注意一踩能听到水和地板“吱嘎吱嘎”的声音。
学徒和家奴其实悬殊特别大,学徒能学习家里所有教育出外行走,保护自己,家奴却只能学遍所有成为终身的家眷,至于家奴怎么来的,就是从五年内没有学满的学徒里,挑选出来的。
本人当然也可以拒绝不做家奴重新进学,这些许钰这群新来的,定是不清楚,魏长宁和董君琴不愿多解释什么,发了衣服就想离开。
许钰他们并不想让她们走,拿到衣服的其他人十分开心,虽然衣服已经湿透但还是心满意足的把它抱在怀里,而许钰却十分嫌弃要求想换件干的。
新学徒本该第一天来学庄,应该是衣服整整齐齐送到他们手里,并教他们怎么穿怎么打结,今年让魏长宁第一次不能接受这堆新人。
少数的新人基本礼仪都懂,就只剩下吹嘘这不好那不好的许钰几个人,抢走其他普通孩子的衣服扔在地上,狂笑的无比尖锐。
刺耳的笑声进入魏长宁的左耳,就出不了右耳,训斥他们之后,他们的脸色也都苍白片刻,也必须服从,不到半柱香就变得肆意妄为。
魏长宁忍不住自己的脾气,想徒手把许钰一拳捶进土里,被大雨淋个清醒,前脚一跨就被董君琴一把拉了回来。
她见董君琴用麻绳把花束捆在一起,给他们框了边,纤细的手指绕过一圈又一圈,绑完伸手去捏了捏他们被绳子挡住的叶子。
她轻轻放在地上,抬起眼眸说道:“长宁,别去找许钰了,他爹不止有钱,人脉也很广。”
一语猜中她的行为,只有董君琴如此神,她不止能猜人还会猜心,魏长宁这几年不少秘密不用瞒,她都一清二楚。
董家规矩里,董君琴是可以都不顺从的,练武术的规定都是老祖辈留下的遗物,从来没有改变过,到董生秋接管就有变化。
不论是谁出生的儿女,只要接手整个学庄,就必须让自己的孩子学会自己的家术,董生秋只有一儿一女,生完孩子死去的妻子让他当时痛心入骨。
算命先生曾说过,董君琴不是一般的女子,出生当日君子兰必定开放,继承董生秋的基因,但不能养成武力之人,只能按大家闺秀来养,否则会骨裂而死。
这又让第一个破老祖辈规矩的董生秋,心再痛了一次。
这对董家来说,算是闷头一击,轰动了白昼城三日,董生秋便请人来解,多处寻医无效,他只能认命养成淑女。
这些在董君琴身上没有能实展的练习,董生秋就转移给魏长宁,差点害她十五岁那年被野牛也踩死。
因为野牛这事,董生秋一直认为她是废物,对她越加不喜,多看两眼都能听见他鼻息里,用力的那声“哼”。
安排新学徒整理床铺,雨势才小了些。
董生秋喝了两口白酒,亲自给新人们展示了一次董家武术,伸手一拳,把大槐树打了两个窟窿。
学徒们看的津津有味,要是打在人身上肯定当场口吐白沫,许钰看得有手痒,蹲在地上往地上一锤,差点把自己的手锤骨折了。
这要是其他人见了,肯定要笑话他愚蠢,许钰揉了揉手指,随后慢慢站了起来。
许钰也没想那么多,担心被人看见,抬头眼光一撇差点没站稳,站在他面前的人和他穿着一样还没有干的新衣服,眨着双眼好奇的盯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