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式微
第一眼见它，它浑身湿漉漉的。据说，是外婆刚给它洗过澡。
它还很小，一开始也不叫唤，瞪大了眼睛看着来的人，身子小幅度的往后退。刚洗过澡的缘故，毛还很湿，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眼睛里的眼珠子又是竖着的，甚至还让人觉得这眼睛不像猫眼睛。
外婆养的猫大多是这样的猫，近黑色的毛，中间夹杂些别的颜色，他们都叫它麻猫。从它们小的时候就离开母猫来到我家，先是用绳子套上几天，之后再慢慢的放养，教它们在哪里上厕所，不能逮小鸡，不要偷吃东西等等。以前也总是看到这样的小猫来到家里，然后等放个假回来，它们猛的就长大了，长胖了，也慢慢的不怕人了。
我还记得上一只猫。过年的时候还给它拍过照，那时候正是它们的发情期，天天晚上在楼下叫，一群猫在叫，像小孩子哭一样，第二天就不怎么能叫了，嗓子都喊哑了。除了给它拍照，还给来找它的那只猫拍照。第一次看见那只猫，我还以为是自家的猫，不过瘦点，毛的颜色深点，加上我唤它抱它它都没跑，就认错了。那只猫的一只眼睛坏了，像是现在经常见到的海盗的形象，姑且就叫它海盗猫吧。
其实它和上一只猫的故事就发生在那几天而已。上一只猫，甚至上上只猫，都没有名字。海盗猫来我家就只是蹲在大门口不进来，当然这是有人在的时候，估计我第一次见它它是没见着人。所以就直接进来了。刚开始人一过去它就跑，前腿后腿一动，很快就转身跑了。次数多了它就不跑了，次数再多，它就直接进坝子里来了。它的叫声听起来比自家的猫声音要粗些，也更沙哑些，大概因为它是只公猫，在求偶方面需要更积极些吧。毕竟那几天在家附近看到的猫可不止它一只，比它好看的也大有猫在。而等它求偶成功后，该做的事做了，好像就没怎么见到它了。
我过去慢慢的摸它的头和背，它也没动，就是静静地让我摸，之后看到它在抖，后半身和腿最明显，像是在解释“瑟瑟发抖”这个词的意思。
时间是中午，地点是坝子里的阴凉处，它被绳子绑在种仙人球的桶的铁提手上。从远处看，它那么小，它的头还没有仙人球大。而虽说是阴凉处，待上一会儿却也还是热的。它身上的毛却还没有干完，我揉那些比较湿的地方，顺便叫几声，它倒也很听话的跟着我叫了几声。之后我进屋里去，再出来的时候它见我还是跟刚一开始时见我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身子向后退。我蹲下来慢慢的靠近它，用手顺它背上的毛，然后摸头上的毛，顺着摸到了脸颊两旁的毛，它就顺势眯着眼睛仰起头。说来我也是第一次这样摸猫的下巴。总听说猫很喜欢人摸它的下巴，听说它们高兴了就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却一次都没摸过猫的下巴，咕噜声倒是听过不少。我总是怕摸下巴是怕被它们咬，虽然我一次也没被咬过。
它很顺从的样子，给我一种这样我就和它熟识了的感觉。这样玩了一会儿之后我又进屋了，等到下一次出来的时候它却好像又不认识我了。继续重复看我和往后退的动作。我叫它也还是叫，身上的毛也渐渐的干了，手和脚都缩在身子下面，小小的身子靠着桶趴在那里。后来往我这边走了点，趴着，两只后腿顺到一侧来，还在发抖，不过看起来抖得没那么厉害了。我又接着顺它背上的和腿上没干的毛，它倒是很安静的不出动静的等我顺，等到下一次我再出来，又是一副见到陌生人的面孔。
外婆起床后把它拴到灶房屋的长板凳的腿脚上，绳子接长了一截。所以再看它的时候它就在一个劲儿的往旁边的板板底下跑，却因为绳子长度的原因只能止步于黑暗角落的门口。然后东绕西绕的想把绳子从脖颈上挣出来。看到我来了蹲在它面前，它就叫几声，然后继续跟绳子做斗争。
绳子套的是两圈，我也是看到它挣到一圈之后才晓得的。它朝后跑，动不了了就低下头来弄绳子，竟也让绳子从脖颈上弄到两只耳朵的中间了，这等于是成功了一半。也同时让绳子遮住了它一半的脸，也就遮住了一只眼睛。然后它就不动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动，我想会不会是因为我在它才不动的，就走开了。等到再去看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挣掉那一圈绳子了。
至于第二圈绳子是怎么被挣掉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不过一二十分钟的时间，凳子旁边就只剩下绳子了。
猫是不是喜欢黑的地方呢？它挣掉绳子后就躲在了它一只朝那边跑的板板下的角落里，那么小的一只猫，只占据了一个角落的一小块地方。
到了晚上才是它叫唤的时候。外婆说它可能也就两个来月，还没断奶。晚上叫的声音比白天的大得多，也听着凄惨得多，尤其是我听着它叫跟着叫的时候，我的声音大起来它的也大起来，等关上门，留它在一片黑暗里，外面有人在讲话之类它就偶尔叫叫，等开了门有了光，它就不叫了，滴溜溜的眼睛望着来的人——头上的毛干了之后，眼睛就不显得那么大，那么凸出了，却还是一样的亮。
夜深了，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被那些星星霸占着，不知道它是不是也睡了，虽然都说这几天有的听它的叫，此刻却没听到。
第二天凌晨，它的叫声凄唳起来，一声一声的喊叫，犹如婴儿的啼哭，是那种找不到妈妈在哪儿的婴儿的啼哭。扰的人不易入眠。
白天它相对来说安静些，可一到了晚上它就又开始叫唤了。他们说是因为它还没戒奶它是想母猫也想吃奶了。一天下来，它也并没有吃多少的东西，它就只是在板凳附近在绳子所能及的地方走走趴趴。
去看它，它总是趴在一个地方，甚至去逗它它都不动，四条腿朝向一侧，露出肚子上白色居多的毛，眯着眼睛小憩。或者是它休息够了就到我脚下来，抓抓我的鞋，躺倒在我的鞋旁边，不停的翻身，等爪子或者脸上什么地方碰到一根稻草就马上去抓稻草；人没有走近，它就自己睡在柴堆里，睡在毛豆杆和壳上，碰到什么就去抓一下，迅速翻身的和豆壳奋斗大概也是它得乐趣吧。下午外婆在旁边烧火，它还是睡在柴堆里，不过是整个翻身把肚子露在外面的睡，就是这个时候去动它爪子它理都不理人的。
它没有那么警觉。我还记得上一只猫被解掉绳子后到处跑的样子，那时候它还很小，很瘦弱，眼睛看起来就格外的大，怕生，估计是因为头一回见我，就到处躲，到处跑，眼神里充满戒备。我想大概是这样的。而这只猫就刚开始的时候朝后缩一缩，眼睛里少了很多害怕。也可能是它还小，也见过我很多次了的缘故吧。
白天它也是要叫的，不过没那么扯着嗓子叫而已，而只要有人出现在它面前，它的声音就小下去很多甚至是不叫了。
晚上猜想它是不是饿了给了它一块肉，它却用爪子薅薅就走开了，之后再引导它去吃那快肉，它却立马躺倒在地，眼睛和爪子随着引导的手转动和挥舞——全当做是在逗它玩。
它好像有随时都能倒地的想法和本领。绳子牵扯到头了，翻个身倒在地上；有人来了，绕着脚转两圈，然后蹭着脚背躺下来；走到板凳下边，对着凳脚伸出爪子朝上抓，露出指甲抓出声音来，快速抓几下滑下来了之后就躺在凳脚旁边。
上一只猫在家里从瘦弱怕生长到胖胖的不管我们，这中间过去多少时间我却搞不清楚，两年？或是三年。在外地打电话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到它的消息——生小猫了；小猫们被它叼到危险的地方摔死了；它不在了。
断断续续的信息告诉我，它是被扔掉的，待的时间长却也还是有些外婆不喜欢的习惯，比如抓鸡。抓小鸡，才孵出来不久的小鸡。听说，它被扔到了街上，都没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