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生命的消逝

        所有的事基本处理完毕以后，在办公室坐着发了会呆才离开。小雨下了一整天。院子里的桂花香沁在雨中，浓郁得有点恶心。特地绕了大圈慢慢走回家。当所有处理事件的理智、清晰退却，还原成私密的个人情感空间，敏感又悲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好望角吃烧烤，还心存一丝侥幸“能够抢救治疗的”。可在车祸事故现场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警车出行，一人驾驶，车速过快撞到护拦上。在赶往单位的途中就搜罗了所有处理事件的办法也仅只两三条，会议正在严肃地讨论着，各善后小组已经成立，事件真相不明，与会人员七嘴八舌地贡献自己的观点，有要实事求是的，有要深度调查的，有作防御谈判的。我内心极为矛盾，此事如果不在一开始就把握好方向将很容易偏离轨道，以致事与愿违，事态扩大，负面影响，追责问责等纷踏而至，而我们最不应该把大量的时间浪费在这里，而是应该走到前台去面对家属的悲痛。老王一直没怎么说话，好像谁的意见都可以听取。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他的脆弱，第一次是春节前一群农民工堵在大门口时。我总是不小心地就能窥见男子的柔弱，这让我内心屡生痛楚，巨蟹座的本能趋使我代替他作出一些决定。尤其是龙书记来之后，我内心的矛盾有了明晰的方向，死者为大，必须大事化小。匆匆赶往殡仪馆，仍然是人多嘴杂意见纷呈，不可否认某些紧急状态下老王的处理方式并不周全，但若易地而处，我也未必能做到全对，所以我总是充当弥补漏洞的那个角色。我们都太欠缺处理复杂事态、掌控局面的经验了，他没有，我也没有，其他党组成员更没有。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方向标和主心骨，我们缺乏历练。

        回程的途中我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过错。死者与我同一天生日，刚进单位一个多月，还没过试用期，我没见过他。政工科招进来的人，也上会研究过，所有的印象只停留在名字和部门上。我们在车辆管理上有严重的漏洞，让一个驾龄刚满一年的人单独驾驶，甚至没有人去审核他的驾照，对此一无所知；我们让一个试用期还没过的人单独驾驶外出；我们的车辆平时缺乏有效的养护，要出长途了才想着去检修；我们没有为试用期人员购买保险……这都只是一些很小的方面，却已经枉故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让我深深体会到，为官者，若庸庸碌碌，也是会祸害四方的。前车之鉴，三四年的时间已经使一个全国先进法院沦落到不堪的地步，而这两年，我们使出浑身乏术也难以彻底扭转局面。每年都有事件发生，往大了说是运气，往细了说是事出必有因，因果相循环。只愿以此肉身，在短短的时间内，能够拯救一二。

        我没有见到死者的母亲，听闻已经哭昏过去了。他父亲红着眼，很是明理。很年轻的妻子目光焕散坐在树下，大女儿被亲友牵着玩耍，她还没醒悟这是她生命中最恐怖的一天，小女儿刚满月不久。如此年轻的生命，嘎然而止，甚至没来得及与亲人告别，留给亲人的只有无尽的痛苦。

        突然好想我妈，想起我人生中最关键的几个时候她总是匆匆赶来，陪我静坐，以后无论什么事都要顺着她的意。也好想星儿，只要他健康平安，成绩好坏并不重要。也好想你，即便此生不再相见，只愿你安好。又想大声地吼过去“以后不许开车”……。生命很脆弱，人生其实很短暂，珍惜、感恩、还要及时去爱，哪怕是遇见脆弱。

        我们自觉脆弱，是因为我们的心都太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