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姑姑、姑父回來了

第12章:姑姑、姑父回來了

「夜華,難得出來一趟,這麼快就要回來,真掃興!」

「淺淺,我們已經出來很多天,阿離在青丘大概也想我們了。」

今天的青丘天清氣朗,萬里無雲,是個春意盎然的日子。湛湛藍天之中,飄揚着三隻粉紫色的風箏。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鳳九心情特別放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當娘的,反而更像個天真爛漫的待嫁小姑娘。她手拿着線輪,在草地上跑來跑去,跟阿離和滾滾玩得笑逐顏開。帝君則久未如此悠然自得,自個兒在旁邊寧神靜養,一邊手抱佛經,一邊細味着香氣撲鼻、滋味甘醇的金鑲玉。

「金鑲玉色塵心去,川迥洞庭好月來。這君山銀針確實是好茶,連宋果然神通廣大。」

白淺和夜華從凡間回來,遠遠瞧見狐狸洞外的熱鬧,看到久未露面的帝君,還有沉睡多時的鳳九,不禁心裡驚喜。其實自從鳳九醒來之後,他們都只從三叔連宋口中得知,帝君會陪鳳九留在碧海蒼靈遊玩一段時日,再定歸期。至於白滾滾這個一頭銀髮的小侄孫,他們更只能透過九重天上眾位鳳九的知交好友描述,才能得知一二。

「娘親、娘親……」阿離一見到從遠處走過來的白淺,就開心得把手中的線輪隨手拋開,立即撲到她的身上。

「好啦,別撒嬌了!你現在不是小糰子,是大糰子了,娘親可抱不動你。」

「娘親,我好想你……」終於見到娘親的阿離,整個活潑開朗起來,卻惹來夜華的強烈不滿。

「我呢?你就只想娘親嗎?我可是從凡間帶回來了軟松飴、軟核桃飴、金絲纏葫蘆、蜜香琥珀餳、牛乳餳……」一個爭不了寵的木訥父親,最大的必勝殺手鐧,就是一堆孩子最愛的糖果。

「阿離最愛父君,最想念父君,沒有一刻不想着父君呢!」阿離這個嘴甜的可愛小寶貝,甜言蜜語永遠不缺,就連父親也無法抵擋。

就在阿離嘴饞得流口水,滿心歡喜地走向一大堆糖果的時候,一身素雅大氣的鳳九卻熱淚盈眶地站在原地,完全無法再往前邁一步。她的眼淚,終於從眼眶中一滴一滴地流下來,再也無法自制。跟以前一樣,她還是那個單純的小丫頭,只是換了一身雪青色的羅裙,身邊多了一個可以相扶相守的人;另一頭的姑姑,更是哭得梨花帶雨,幾乎忘了美貌,忘了自己作為長輩應有的自持。她的淚水,是久別重逢的淚水,是喜在心頭的淚水,是充滿祝福的淚水。她很慶幸,小丫頭終於得到自己的美滿幸福,成為一個有夫君疼愛的小婦人,還有一個乖巧伶俐的兒子作伴。

「姑姑,我好想你!」

「小丫頭,回來就好!」

白淺緩緩走上前,握住鳳九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看着眼前這個比往日成熟了很多的鳳九。

她一邊拭乾眼淚,一邊掛起招牌式優雅笑容:「別哭了,聽說我都已經當上姑姥姥,又多了一個侄女婿,都不跟我好好介紹一下嗎?」

阿離活潑,永遠停不下來,一直在大家的身邊團團轉;滾滾卻安靜地在一旁站着,留意着大人們的互動,終於等到一個適合開口的機會。

「見過姑姥姥、姑姥爺,我就是你們的侄孫兒白滾滾。」滾滾畢恭畢敬,對兩位大長輩字字得體禮貌。

「果然如大家所說,是個乖巧又懂禮貌的孩子。」自幼在禮教體統中成長的夜華,對於滾滾的沉穩老成顯得非常讚賞。雖然俗語說「外甥多像舅」,但看來滾滾的性格更像姑姥爺。

「姑姑、姑父,其實我們這次回來青丘,是打算跟爹爹和娘親商量一下我們的婚禮……」

「哦?婚禮?會不會又不見人呢?」白淺現在長了一個輩份,在帝君面前說起話來,毫不留情面。

「姑姑……」鳳九偷偷看了東華一眼,示意他說點話讓姑姑安心。

「白淺……姑姑,你就別耍我了!」雖然東華完全沒有在害怕白淺的挑釁,但看在心愛的小白份上,也只能把一身傲氣收起來。

「這一次,我絕對會給小白一個完美的婚禮,讓四海八荒都一同來賀。至於婚禮的細節,會完全按照小白的喜好。婚禮之後,原本安排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宴,但我後來思索了一下,想來參與本君和小白婚宴的客人應該會非常多,所以還是辦足七日七夜的流水宴,宴請所有天宮和青丘的各方好友,把魔族和比翼鳥族都通通邀來,好讓小白可以跟好友聚聚舊。總而言之,小白會是四海八荒最幸福的新娘子,我東華帝君以天地之名作保證!」東華轉過頭來,一臉寵溺地看着鳳九,臉上掛着幸福的微笑。

「現在連帝君都喚我一聲姑姑,那這件事,就算了吧!」白淺一臉得意洋洋,在旁的夜華卻一臉尷尬,不敢接話。

「姑姑、姑父,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鳳九主動拉着白淺和夜華回狐狸洞。久未見面的兩姑侄走在前頭,邊說邊笑,從天南說到地北,夜華完全無法融入其中,只能越走越慢。

「姑父……」

夜華突然感受到背後有種涼涼的感覺,從後腦勺一直慢慢地擴展到天靈蓋頂。他不敢不馬上回頭,卻已經逃避不了帝君鋒利的眼神,就如同蒼何一樣緊盯着他。此時,他雖然不至於心慌,但也有點小緊張。畢竟他的個性跟白淺太不一樣,他怎敢讓自己喊了幾萬年叔叔和帝君的這位尊神,現在改喚自己一聲姑父呢?

「帝君,小輩愧不敢當,你還是叫我夜華吧!」以往在天宮的日子,除了公務上的交流外,夜華跟帝君向來鮮有交集。反而他們現在同為青丘女婿,無論如何都會多了相處機會,發展出一套彼此舒服的相處模式,方為上策。

「你是叨了小白的光,才有這樣的榮幸,不然你還真以為我會把你當姑父嗎?」帝君只是冷冷一笑,便沒有再追擊下去。夜華見兩個孩子都圍着帝君團團轉,便一心想幫手:「阿離,快過來父君這邊,別一直纏着帝君,我來抱你吧!」

「父君,不用了,我騎姐夫脖子就好。他還可以單手抱着滾滾,你把糖果全都交給我們就行了。」連續遭受來自青丘絕美兩姑侄、不願承認自己的青丘小女婿,以及親生兒子的連環暴擊,夜華已經瀕臨崩潰邊緣,卻完全不敢吭聲。

「哼,個個都無視我,討厭!」

經過了這幾天的相處,東華早已習慣了讓兩個孩子圍在身邊,甚至有點喜歡上被纏着的感覺。他甚至覺得,只有兩個孩子還不夠熱鬧,不如考慮再多要幾個?何不直接跟上狐帝和天君的節奏,也生五個,或者生夠十個?東華傻傻地在笑,自我沉醉在幻想世界之中,完全喪失了他應有的理智。

「滾滾,這串金絲纏葫蘆給你,這個特別好吃,每次娘親偷偷下凡,我都讓她給我買的。」阿離先把一串金絲纏葫蘆遞給滾滾,然後把一塊琥珀餳餵到東華嘴邊: 「姐夫,聽說你喜歡吃糖,這種蜜香琥珀鍚加了蜜糖,味道清香,你應該會喜歡的!」夜華在一旁雖然看得不是味兒,但礙於對方始終是帝君,他也只能把一口悶氣硬生生地吞回去。

看到姑姑和帝后回來,迷谷趕緊出來迎接。

「姑姑、帝后,你們都回來了?」

「姑父和帝君在後面,還有兩個小丫頭……你看,回來了!」

「帝后,今天的午飯由你來做,還是出去館子吃呢?」

「沒想到姑姑和姑父一大早就回來,食材也備得不太夠,午飯還是出去吃吧!迷谷,待會我把今晚的菜單寫給你,你去把需要的食材全部幫我提早準備好,絕對不能有半分閃失,知道嗎?」

「小丫頭,我今晚要好好嚐嚐你的手藝有沒有退步,姑姑可想你那道像花開一樣的『三鮮蒸桂花魚片』呢!」

「沒問題,我還會煮你喜歡的『綻放的月季』和『菊香三白』,高興嗎?」

趁着還未到吃飯的時候,眾人在狐狸洞內稍事休息,只有迷谷一個人在忙碌打掃。雖然忙成了一頭煙,但他心裡特別高興,因為狐狸洞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娘親……昨天姐夫……然後滾滾……」一個房間傳來阿離滔滔不絕地分享這幾天的大小二三事。

「今晚的菜單……你覺得……你想吃……」另一個房間則傳來鳳九一股歡喜勁兒地拼命研究今晚的菜單。

青丘狐族向來重視家庭關係,喜愛熱鬧,又不拘泥於小節,就連迷谷也很喜歡這種特別貼地氣的家族文化。今次兩位帶着天族背景的青丘大小女婿齊集狐狸洞,一位是天族太子,一位是太晨宮主人,兩位都實力雄厚。相信在未來的日子裡,他們之間爭寵爭勝的火花絕對少不免,就當是狐后壽宴前的一場預演吧!

與此同時,在碧海蒼靈有一對歡喜冤家正在積極地收集花材。

「連宋,左邊一點的那串……」

「這串嗎?」

「不是,後面一點的那串,那串好漂亮!」

在成玉的嚴格指導下,連宋揮着一柄黑色的鐵扇,把一串串漂亮的佛鈴花絲毫無損地收割下來。一串、兩串、三串、四串、五串……烈日當空下辛苦了一整個上午,草地上堆滿了成千上萬串紫色佛鈴花。素來只喜歡舞文弄墨、下棋作畫的連宋,被成玉耍得團團轉,已經累得大汗淋漓、臉無血色。

「累嗎?過來喝口茶吧!」坐在一旁的成玉,少有地像個姑娘家般柔聲細氣,迷得連宋暈頭轉向,即便是筋疲力竭亦不覺得是回事。

「嘻嘻,好,我最愛喝茶!」連宋心裡七上八落,有種從未有過的焦慮與興奮。自從成玉被提到天宮來,就一直與連宋保持距離,使他不敢認真展開攻勢。但最近,不知道是否因為夜華和鳳九接連出事,他發現成玉對自己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讓他更有信心認真追求成玉。

他假裝淡定地坐到成玉身邊,卻又不敢坐得太近。兩人並排而坐,彼此之間的距離剛好微妙得難以言喻,氣氛非常曖昧。空氣中,彌補着一種沁人心脾的蓮花香氣,卻寂靜無聲,直至成玉終於開口說話。

「來,給你!」成玉伸手把茶杯遞給連宋,好巧不巧連宋又伸手想自己去拿茶杯,結果兩隻生澀不安的手就這樣不小心地碰上。

「我……」與成玉碰上的剎那間,戀愛萌動的火花,就如霹靂雷電般流動過連宋的全身。他緊張得頓時語塞,方寸大亂,更打翻了她手中的茶杯。

「啊!」溫熱的茶水潑灑在成玉的手上,把她的纖纖玉手燙得泛紅。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連宋慌忙地從衣袖中拿出一方絲帕,細心地幫成玉拭去手上的茶水。

「這方帕子……」淡黃色的絲帕上,繡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白色蓮花,還有一個「玉」字。

「還疼嗎?是我太不小心了,對不起!」連宋輕輕握住成玉的手,一心專注在她手上的傷勢,完全沒留意到平日大情大性的她,已經害羞得一臉通紅。

「有點疼,但我沒事,你別擔心了!」眼看着連宋對自己如此關心,又變得這般成熟穩重,成玉心裡很是感動。從前她是聽着墨淵的傳奇故事,後來她是看着夜華甘願慷慨就義,直到她感受到鳳九勇於為愛捨身成仁,她明白到愛情從來得來不易,還能珍惜時就該好好珍惜。成玉將絲帕從連宋手上搶過來,摺疊到乾淨的一面,溫柔地替他擦去額上的汗珠。

「嘻嘻,成玉你……」連宋完全來不及反應,只懂得傻傻地看着成玉,笑出一臉傻樣子。

「你怎麼留着這方帕子,還洗乾淨呢?我不是讓你扔了嗎?」

「我捨不得,這蓮花你繡得美,特別像你。」

「你明知道我繡功不好,這樣說是取笑我嗎?」

「情人眼裡出西施,你繡什麼,我都覺得美。而且,你本來就很美!」

「你說什麼瞎話呢?」

「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

從心而發的讚美,是把兩顆心連結在一起的助燃劑;隨心所說的情話,更是兩個人互動中最有力量的魔法棒。過往或許有很多不得已,也有很多無能為力,但那份情,那份愛,那份心動,從來都是真實的。只是,這些話都一直藏於兩人心底,不曾坦誠相告。

「成玉,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相信我,這一次,我一定不會讓你離開我。」連宋握住成玉雙手,琥珀色的眼珠子裡全都是情深似海,只盼着她願意再次交出一顆真心。

「我……」一顆小小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急促的心跳聲響亮得掩藏不住。

「無論你是紅玉還是成玉,我對你的愛,我對你的情,從未改變過。過往的種種,我們已經無法重來,但現在與未來,我們還有機會好好把握。我不想再錯過,我只想跟你堂堂正正在一起,我想光明正大地對你好,我想一直牽着你的手不放,好嗎?」

「我先給你再倒杯茶,我……我特地為你而準備的!」

「嗯……也好。」其實一點都不好,連宋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好,他心裡十分難受,他不明白成玉為什麼要拒絕他。難道他們之間,始終走不出有緣無份的循環嗎?

「這茶怎樣?」

「蓮香飄送,苦中帶甘,是蓮芯……蓮芯茶?」他突然懂了,不是蓮芯茶,這是成玉的心,是她願意託付的心。

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成玉嬌羞地低着頭,嘴角盡是藏不住的笑意,是難得一見的嬌柔媚態。坐在一旁的連宋不禁偷偷望她,還嘗試伸手去試探。兩隻手再次碰上,眼神也剛好對上,她沒有迴避,他把握時機,糾纏了好幾萬年的一對歡喜冤家,終於在浪漫如詩的碧海蒼靈,踏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成玉,我能多要一杯茶嗎?」連宋一隻手拿着茶杯伸手向她,另一隻手卻捉得緊緊的捨不得放。

「你若是喜歡,喝多少杯都可以!」成玉也是一樣,只靠着另一隻手來替他倒茶。

藍天白雲,陽光普照,帶甜的微風吹拂着碧海蒼靈。蓮芯茶苦中回甘,配上成玉親手做的脆香蓮子酥和棗泥蓮蓉卷,伴着往日的難忘回憶,說說笑笑,就足以讓人忘卻時光飛逝,只願流連於甜蜜之中。

夕陽灑輝,餘韻若火,天邊的晚霞猶如胭脂般紅。金黃色的溫暖光芒,讓人越看越入迷。連宋和成玉沒有偷懶,繼續在碧海蒼靈中寓工作於娛樂,準備在入夜後開始撈夜明珠,順便享受熱戀中的甜蜜幸福。

此時,青丘已經徐徐入黑,明月高掛。青丘是個很重視家庭生活的地方,大家都習慣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所有青丘的子民,都會趕在入夜前回家與家人同桌用膳,無一例外。狐狸洞內,青丘新君鳳九也親自下廚,為家人做飯,替姑姑和姑父洗塵。

「今晚的菜餚,合姑姑和姑父的胃口嗎?」

「小丫頭,你趕快嫁到天宮來吧!這樣的話,我也好有空過來串串門、蹭蹭飯,省得你姑父經常給我做飯。」

「姑父給你做飯?你是說真的嗎?」鳳九一臉疑惑,腦海裡只能想像到東華的廚藝。

「對啊,你都還沒試過夜華的手藝,可不比你差,跟你的東華更是天地之比呢!」白淺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打擊東華的機會。

「噢?我還真不知道我們的天族太子會煮菜呢!」東華冷冷一笑,看似不在意,卻是任誰都能看出他被抓住弱點的不高興。

「夜華,要不明晚你來煮吧!」白淺乘機為夜華搭起戲台,讓他上演一出好戲。

「行,明晚就換我來煮,鳳九也好休息一下。」夜華信心滿滿,覺得這是個大好機會,來展示自己作為青丘女婿的實力。

「夜華,你小時候還叫我一聲叔叔,長大了尊稱我一聲帝君,怎麼現在都直接叫我妻子的大名了?」

「東華,算了算了。姑姑好歹也是我的長輩,那姑父也自然成了我們的長輩,你就稍為讓一下吧!」鳳九心裡知道東華委屈,卻只能好言相勸,因為今天面對的只是姑姑、姑父,但之後要面對的卻是其他青丘的大家長。

「得了,我聽你的便是。」東華深知自己選擇了鳳九,就注定要來青丘當小輩,只好事事聽從她,以她為尊。

「東華,要不你明天也跟夜華一起準備晚餐,就煮一道糖醋魚給我們試試,你看可好?」

冷不防白淺放出大招,帝君自覺不得不接,便不作退讓,霸氣地收下戰帖。雖然他臉上毫無懼色,但鳳九已在一旁憂心,覺得姑姑這次出招太狠,無疑是想替夜華出一口氣,卻把收拾殘局的功夫丟給了她。

白淺這次拼命護夫,顯然是要替夜華向東華施個下馬威,想一挫他的銳氣。這個舉動,雖然煩惱了鳳九,但卻甜了夜華的心。

晚飯後,白淺把鳳九邀到小客廳裡一起喝酒。小几上,放了一堆折顏之前讓白真送過來的桃花醉,鳳九怕喝醉,就自備了幾瓶蜜香碧芳醉。

「姑姑來問你,那紫薯餅是什麼回事?」雖然兩姑侄感情親厚,向來相處得更像朋友。但白淺始終是長輩,一旦以姑姑的身份壓下來,鳳九是避無可避。

「姑姑,你是怎麼知道的?」鳳九特別意外,明明這事蓋得密不透風,怎麼會讓姑姑知道的呢?

「這狐狸洞是誰的地方?迷谷是誰的人?我能不知道嗎?他是看你奇怪,做了點心竟然不拿出來分享,連阿離、滾滾都吃不上,才悄悄告訴我的。」

「這個……能不說嗎?」鳳九一臉尷尬,倒是讓白淺看出了貓膩。

「不行,我太想知道了!」本來白淺也不過是抱着好奇一問,怎知道裡面藏的可能是大秘密,又怎可能把吃到嘴邊的八卦給放過呢?

「姑姑,這可是我跟東華之間的秘密,怎能拿出來分享?」

白淺簡直覺得自己是一不小心就釣到了大魚,滿腦子都是對侄女閨房之趣的好奇。雖然自己明明在不久之前,都還是四海八荒戲稱的老處女(神界也同樣吃瓜不嫌事大),現在卻一股勁地窺探別人家的閨房事。

「我可是你的姑姑,當然要關心我家的小丫頭是否過得幸福呢!」

「姑姑是八卦,是根本的八卦,單純想要套我的話,難道姑父沒把你餵飽嗎?」鳳九一臉狡猾,就想看看姑姑會如何反應。

「我看你這張嘴,是越發的不乾淨了。別忘了,你還沒正式出嫁呢!」

「姑姑不也是未婚生子嗎?那還不是一樣跟姑父過着好日子?」

「那可不一樣,我在凡間的時候,是跟夜華正式拜過天地的,是名正言順的兩夫妻。你啊,去趟梵音谷就跟東華那個臭小子好上了,還悄悄地去凡間生了孩子,你是真的把你爹氣死,把你娘傷心死。」

「這也是情之所至,才那個……那個……」鳳九把自己也講得一臉通紅。

「小九啊,姑姑就跟你說個正經的,你和東華可真的要跟你爹娘好好道歉。雖然說,我們青丘向來開放,對男女之事也不像凡間保守,也不像天宮處處講究規規,但你現在好歹也是青丘女君,被說成個隨隨便便的姑娘家,沒有半點名份卻跟人家有了孩子,這樣好嗎?」白淺側身躺在床上,貪戀着手上的桃花醉喝了又喝,微帶醉意,頭腦卻特別清醒。

「東華不是這樣的人,他對我是認真的,也不會此亂終棄,姑姑你大可以放心。」

「如果那個人不是帝君,而是誰家的男兒,我保準你爹已經把他撕成碎片了,哈哈!」這可是個大實話,如果孩子的爹不是堂堂東華帝君,恐怕這四海八荒要鬧出一件大事來了。

「姑姑,你覺得我要如何化解東華跟爹爹之間的矛盾呢?」

「那你要先告訴我紫薯餅的秘密,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那……那是圓房的第二天早上,我給他做的。後來嘛,就變成了那個的暗語了。」

白淺一臉不解,笑問:「那為什麼非得是紫薯餅呢?你從來沒做過這款點心,是為了跟你的東華搭一個色系嗎?」

「不是啦,那是梵音谷的習俗,圓房的第二天都會做紫薯餅,所以我就給他偷偷做了。」除了圓房之事,鳳九還把她掉落梵音谷和進入阿蘭若之夢的經歷,都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沒想到,我們家的小九一轉眼就長大了。以前整天死賴在帝君身後追着跑的小帝姬,現在都是人家的帝后了。唉,連姑姑我都覺得有點不捨,哥哥、嫂嫂肯定心疼得不得了。哪天你若是正經出嫁了,就真的等於割了他們的心頭肉啊!」

「我以後會常常回來看爹娘的,東華也答應過我,我們可以三五時回來青丘住上一段時日,不一定要一直留在九重天上。我們之前就有想過,在竹林那邊建一座小竹樓,我可以每天陪他釣魚喝茶,日子優哉游哉地過。倒是姑姑你現在是太子妃,不能隨時離開天宮,會悶嗎?」

「說不悶是假的,幸好我現在是如假包換的白淺,天君看在我們青丘份上,夜華偶爾陪我回來青丘,或是帶着阿離去凡間,他都不太會過問。但如果我還是素素,這可是另外一個說法了。」

「我之前就有聽四叔說過,天君以後肯定會為姑父賜側妃的,那到時候你可怎麼辦?」

「見一步是一步吧,這是我和夜華的命,我們也無從抵抗。不過你姑姑我可不是好欺負的,就算是能進門,也不代表夜華就會寵幸她們,不是嗎?」

「姑姑,你好自信啊!如果日後帝君要納妃,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夜华,难得出来一趟,这么快就要回来,真扫兴!”

“浅浅,我们已经出来很多天,阿离在青丘大概也想我们了。”

今天的青丘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是个春意盎然的日子。湛湛蓝天之中,飘扬着三只粉紫色的风筝。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凤九心情特别放松,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当娘的,反而更像个天真烂漫的待嫁小姑娘。她手拿着线轮,在草地上跑来跑去,跟阿离和滚滚玩得笑逐颜开。帝君则久未如此悠然自得,自个儿在旁边宁神静养,一边手抱佛经,一边细味着香气扑鼻、滋味甘醇的金镶玉。

“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这君山银针确实是好茶,连宋果然神通广大。”

白浅和夜华从凡间回来,远远瞧见狐狸洞外的热闹,看到久未露面的帝君,还有沉睡多时的凤九,不禁心里惊喜。其实自从凤九醒来之后,他们都只从三叔连宋口中得知,帝君会陪凤九留在碧海苍灵游玩一段时日,再定归期。至于白滚滚这个一头銀发的小侄孙,他们更只能透过九重天上众位凤九的知交好友描述,才能得知一二。

“娘亲、娘亲……”阿离一见到从远处走过来的白浅,就开心得把手中的线轮随手抛开,立即扑到她的身上。

“好啦,别撒娇了!你现在不是小团子,是大团子了,娘亲可抱不动你。”

“娘亲,我好想你……”终于见到娘亲的阿离,整个活泼开朗起来,却惹来夜华的强烈不满。

“我呢?你就只想娘亲吗?我可是从凡间带回来了软松饴、软核桃饴、金丝缠葫芦、蜜香琥珀饧、牛乳饧……”一个争不了宠的木讷父亲,最大的必胜杀手锏,就是一堆孩子最爱的糖果。

“阿离最爱父君,最想念父君,没有一刻不想着父君呢!”阿离这个嘴甜的可爱小宝贝,甜言蜜语永远不缺,就连父亲也无法抵挡。

就在阿离嘴馋得流口水,满心欢喜地走向一大堆糖果的时候,一身素雅大气的凤九却热泪盈眶地站在原地,完全无法再往前迈一步。她的眼泪,终于从眼眶中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再也无法自制。跟以前一样,她还是那个单纯的小丫头,只是换了一身雪青色的罗裙,身边多了一个可以相扶相守的人;另一头的姑姑,更是哭得梨花带雨,几乎忘了美貌,忘了自己作为长辈应有的自持。她的泪水,是久别重逢的泪水,是喜在心头的泪水,是充满祝福的泪水。她很庆幸,小丫头终于得到自己的美满幸福,成为一个有夫君疼爱的小妇人,还有一个乖巧伶俐的儿子作伴。

“姑姑,我好想你!”

“小丫头,回来就好!”

白浅缓缓走上前,握住凤九的手,拍拍她的手背,看着眼前这个比往日成熟了很多的凤九。

她一边拭干眼泪,一边挂起招牌式优雅笑容:“别哭了,听说我都已经当上姑姥姥,又多了一个侄女婿,都不跟我好好介绍一下吗?”

阿离活泼,永远停不下来,一直在大家的身边团团转;滚滚却安静地在一旁站着,留意着大人们的互动,终于等到一个适合开口的机会。

“见过姑姥姥、姑姥爷,我就是你们的侄孙儿白滚滚。”滚滚毕恭毕敬,对两位大长辈字字得体礼貌。

“果然如大家所说,是个乖巧又懂礼貌的孩子。”自幼在礼教体统中成长的夜华,对于滚滚的沉稳老成显得非常赞赏。虽然俗语说“外甥多像舅”,但看来滚滚的性格更像姑姥爷。

“姑姑、姑父,其实我们这次回来青丘,是打算跟爹爹和娘亲商量一下我们的婚礼……”

“哦?婚礼?会不会又不见人呢?”白浅现在长了一个辈份,在帝君面前说起话来,毫不留情面。

“姑姑……”凤九偷偷看了东华一眼,示意他说点话让姑姑安心。

“白浅……姑姑,你就别耍我了!”虽然东华完全没有在害怕白浅的挑衅,但看在心爱的小白份上,也只能把一身傲气收起来。

“这一次,我绝对会给小白一个完美的婚礼,让四海八荒都一同来贺。至于婚礼的细节,会完全按照小白的喜好。婚礼之后,原本安排了三日三夜的流水宴,但我后来思索了一下,想来参与本君和小白婚宴的客人应该会非常多,所以还是办足七日七夜的流水宴,宴请所有天宫和青丘的各方好友,把魔族和比翼鸟族都通通邀来,好让小白可以跟好友聚聚旧。总而言之,小白会是四海八荒最幸福的新娘子,我东华帝君以天地之名作保证!”东华转过头来,一脸宠溺地看着凤九,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现在连帝君都唤我一声姑姑,那这件事,就算了吧!”白浅一脸得意洋洋,在旁的夜华却一脸尴尬,不敢接话。

“姑姑、姑父,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凤九主动拉着白浅和夜华回狐狸洞。久未见面的两姑侄走在前头,边说边笑,从天南说到地北,夜华完全无法融入其中,只能越走越慢。

“姑父……”

夜华突然感受到背后有种凉凉的感觉,从后脑勺一直慢慢地扩展到天灵盖顶。他不敢不马上回头,却已经逃避不了帝君锋利的眼神,就如同苍何一样紧盯着他。此时,他虽然不至于心慌,但也有点小紧张。毕竟他的个性跟白浅太不一样,他怎敢让自己喊了几万年叔叔和帝君的这位尊神,现在改唤自己一声姑父呢?

“帝君,小辈愧不敢当,你还是叫我夜华吧!”以往在天宫的日子,除了公务上的交流外,夜华跟帝君向来鲜有交集。反而他们现在同为青丘女婿,无论如何都会多了相处机会,发展出一套彼此舒服的相处模式,方为上策。

“你是叨了小白的光,才有这样的荣幸,不然你还真以为我会把你当姑父吗?”帝君只是冷冷一笑,便没有再追击下去。夜华见两个孩子都围着帝君团团转,便一心想帮手:“阿离,快过来父君这边,别一直缠着帝君,我来抱你吧!”

“父君,不用了,我骑姐夫脖子就好。他还可以单手抱着滚滚,你把糖果全都交给我们就行了。”连续遭受来自青丘绝美两姑侄、不愿承认自己的青丘小女婿,以及亲生儿子的连环暴击,夜华已经濒临崩溃边缘,却完全不敢吭声。

“哼,个个都无视我,讨厌!”

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东华早已习惯了让两个孩子围在身边,甚至有点喜欢上被缠着的感觉。他甚至觉得,只有两个孩子还不够热闹,不如考虑再多要几个?何不直接跟上狐帝和天君的节奏,也生五个,或者生够十个?东华傻傻地在笑,自我沉醉在幻想世界之中,完全丧失了他应有的理智。

“滚滚,这串金丝缠葫芦给你,这个特别好吃,每次娘亲偷偷下凡,我都让她给我买的。”阿离先把一串金丝缠葫芦递给滚滚,然后把一块琥珀饧喂到东华嘴边: “姐夫,听说你喜欢吃糖,这种蜜香琥珀钖加了蜜糖,味道清香,你应该会喜欢的!”夜华在一旁虽然看得不是味儿,但碍于对方始终是帝君,他也只能把一口闷气硬生生地吞回去。

看到姑姑和帝后回来,迷谷赶紧出来迎接。

“姑姑、帝后,你们都回来了?”

“姑父和帝君在后面,还有两个小丫头……你看,回来了!”

“帝后,今天的午饭由你来做,还是出去馆子吃呢?”

“没想到姑姑和姑父一大早就回来,食材也备得不太够,午饭还是出去吃吧!迷谷,待会我把今晚的菜单写给你,你去把需要的食材全部帮我提早准备好,绝对不能有半分闪失,知道吗?”

“小丫头,我今晚要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姑姑可想你那道像花开一样的『三鲜蒸桂花鱼片』呢!”

“没问题,我还会煮你喜欢的『绽放的月季』和『菊香三白』,高兴吗?”

趁着还未到吃饭的时候,众人在狐狸洞内稍事休息,只有迷谷一个人在忙碌打扫。虽然忙成了一头烟,但他心里特别高兴,因为狐狸洞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娘亲……昨天姐夫……然后滚滚……”一个房间传来阿离滔滔不绝地分享这几天的大小二三事。

“今晚的菜单……你觉得……你想吃……”另一个房间则传来凤九一股欢喜劲儿地拼命研究今晚的菜单。

青丘狐族向来重视家庭关系,喜爱热闹,又不拘泥于小节,就连迷谷也很喜欢这种特别贴地气的家族文化。今次两位带着天族背景的青丘大小女婿齐集狐狸洞,一位是天族太子,一位是太晨宫主人,两位都实力雄厚。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之间争宠争胜的火花绝对少不免,就当是狐后寿宴前的一场预演吧!

与此同时,在碧海苍灵有一对欢喜冤家正在积极地收集花材。

“连宋,左边一点的那串……”

“这串吗?”

“不是,后面一点的那串,那串好漂亮!”

在成玉的严格指导下,连宋挥着一柄黑色的铁扇,把一串串漂亮的佛铃花丝毫无损地收割下来。一串、两串、三串、四串、五串……烈日当空下辛苦了一整个上午,草地上堆满了成千上万串紫色佛铃花。素来只喜欢舞文弄墨、下棋作画的连宋,被成玉耍得团团转,已经累得大汗淋漓、脸无血色。

“累吗?过来喝口茶吧!”坐在一旁的成玉,少有地像个姑娘家般柔声细气,迷得连宋晕头转向,即便是筋疲力竭亦不觉得是回事。

“嘻嘻,好,我最爱喝茶!”连宋心里七上八落,有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与兴奋。自从成玉被提到天宫来,就一直与连宋保持距离,使他不敢认真展开攻势。但最近,不知道是否因为夜华和凤九接连出事,他发现成玉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让他更有信心认真追求成玉。

他假装淡定地坐到成玉身边,却又不敢坐得太近。两人并排而坐,彼此之间的距离刚好微妙得难以言喻,气氛非常暧昧。空气中,弥补着一种沁人心脾的莲花香气,却寂静无声,直至成玉终于开口说话。

“来,给你!”成玉伸手把茶杯递给连宋,好巧不巧连宋又伸手想自己去拿茶杯,结果两只生涩不安的手就这样不小心地碰上。

“我……”与成玉碰上的刹那间,恋爱萌动的火花,就如霹雳雷电般流动过连宋的全身。他紧张得顿时语塞,方寸大乱,更打翻了她手中的茶杯。

“啊!”温热的茶水泼洒在成玉的手上,把她的纤纤玉手烫得泛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连宋慌忙地从衣袖中拿出一方丝帕,细心地帮成玉拭去手上的茶水。

“这方帕子……”淡黄色的丝帕上,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粉白色莲花,还有一个“玉”字。

“还疼吗?是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连宋轻轻握住成玉的手,一心专注在她手上的伤势,完全没留意到平日大情大性的她,已经害羞得一脸通红。

“有点疼,但我没事,你别担心了!”眼看着连宋对自己如此关心,又变得这般成熟稳重,成玉心里很是感动。从前她是听着墨渊的传奇故事,后来她是看着夜华甘愿慷慨就义,直到她感受到凤九勇于为爱舍身成仁,她明白到爱情从来得来不易,还能珍惜时就该好好珍惜。成玉将丝帕从连宋手上抢过来,折叠到干净的一面,温柔地替他擦去额上的汗珠。

“嘻嘻,成玉你……”连宋完全来不及反应,只懂得傻傻地看着成玉,笑出一脸傻样子。

“你怎么留着这方帕子,还洗干净呢?我不是让你扔了吗?”

“我舍不得,这莲花你绣得美,特别像你。”

“你明知道我绣功不好,这样说是取笑我吗?”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绣什么,我都觉得美。而且,你本来就很美!”

“你说什么瞎话呢?”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从心而发的赞美,是把两颗心连结在一起的助燃剂;随心所说的情话,更是两个人互动中最有力量的魔法棒。过往或许有很多不得已,也有很多无能为力,但那份情,那份爱,那份心动,从来都是真实的。只是,这些话都一直藏于两人心底,不曾坦诚相告。

“成玉,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连宋握住成玉双手,琥珀色的眼珠子里全都是情深似海,只盼着她愿意再次交出一颗真心。

“我……”一颗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急促的心跳声响亮得掩藏不住。

“无论你是红玉还是成玉,我对你的爱,我对你的情,从未改变过。过往的种种,我们已经无法重来,但现在与未来,我们还有机会好好把握。我不想再错过,我只想跟你堂堂正正在一起,我想光明正大地对你好,我想一直牵着你的手不放,好吗?”

“我先给你再倒杯茶,我……我特地为你而准备的!”

“嗯……也好。”其实一点都不好,连宋觉得这样一点都不好,他心里十分难受,他不明白成玉为什么要拒绝他。难道他们之间,始终走不出有缘无份的循环吗?

“这茶怎样?”

“莲香飘送,苦中带甘,是莲芯……莲芯茶?”他突然懂了,不是莲芯茶,这是成玉的心,是她愿意托付的心。

逢郎欲语低头笑,碧玉搔头落水中。成玉娇羞地低着头,嘴角尽是藏不住的笑意,是难得一见的娇柔媚态。坐在一旁的连宋不禁偷偷望她,还尝试伸手去试探。两只手再次碰上,眼神也刚好对上,她没有回避,他把握时机,纠缠了好几万年的一对欢喜冤家,终于在浪漫如诗的碧海苍灵,踏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成玉,我能多要一杯茶吗?”连宋一只手拿着茶杯伸手向她,另一只手却捉得紧紧的舍不得放。

“你若是喜欢,喝多少杯都可以!”成玉也是一样,只靠着另一只手来替他倒茶。

蓝天白云,阳光普照,带甜的微风吹拂着碧海苍灵。莲芯茶苦中回甘,配上成玉亲手做的脆香莲子酥和枣泥莲蓉卷,伴着往日的难忘回忆,说说笑笑,就足以让人忘却时光飞逝,只愿流连于甜蜜之中。

夕阳洒辉,余韵若火,天边的晚霞犹如胭脂般红。金黄色的温暖光芒,让人越看越入迷。连宋和成玉没有偷懒,继续在碧海苍灵中寓工作于娱乐,准备在入夜后开始捞夜明珠,顺便享受热恋中的甜蜜幸福。

此时,青丘已经徐徐入黑,明月高挂。青丘是个很重视家庭生活的地方,大家都习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所有青丘的子民,都会赶在入夜前回家与家人同桌用膳,无一例外。狐狸洞内,青丘新君凤九也亲自下厨,为家人做饭,替姑姑和姑父洗尘。

“今晚的菜肴,合姑姑和姑父的胃口吗?”

“小丫头,你赶快嫁到天宫来吧!这样的话,我也好有空过来串串门、蹭蹭饭,省得你姑父经常给我做饭。”

“姑父给你做饭?你是说真的吗?”凤九一脸疑惑,脑海里只能想像到东华的厨艺。

“对啊,你都还没试过夜华的手艺,可不比你差,跟你的东华更是天地之比呢!”白浅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打击东华的机会。

“噢?我还真不知道我们的天族太子会煮菜呢!”东华冷冷一笑,看似不在意,却是任谁都能看出他被抓住弱点的不高兴。

“夜华,要不明晚你来煮吧!”白浅乘机为夜华搭起戏台,让他上演一出好戏。

“行,明晚就换我来煮,凤九也好休息一下。”夜华信心满满,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来展示自己作为青丘女婿的实力。

“夜华,你小时候还叫我一声叔叔,长大了尊称我一声帝君,怎么现在都直接叫我妻子的大名了?”

“东华,算了算了。姑姑好歹也是我的长辈,那姑父也自然成了我们的长辈,你就稍为让一下吧!”凤九心里知道东华委屈,却只能好言相劝,因为今天面对的只是姑姑、姑父,但之后要面对的却是其他青丘的大家长。

“得了,我听你的便是。”东华深知自己选择了凤九,就注定要来青丘当小辈,只好事事听从她,以她为尊。

“东华,要不你明天也跟夜华一起准备晚餐,就煮一道糖醋鱼给我们试试,你看可好?”

冷不防白浅放出大招,帝君自觉不得不接,便不作退让,霸气地收下战帖。虽然他脸上毫无惧色,但凤九已在一旁忧心,觉得姑姑这次出招太狠,无疑是想替夜华出一口气,却把收拾残局的功夫丢给了她。

白浅这次拼命护夫,显然是要替夜华向东华施个下马威,想一挫他的锐气。这个举动,虽然烦恼了凤九,但却甜了夜华的心。

晚饭后,白浅把凤九邀到小客厅里一起喝酒。小几上,放了一堆折颜之前让白真送过来的桃花醉,凤九怕喝醉,就自备了几瓶蜜香碧芳醉。

“姑姑来问你,那紫薯饼是什么回事?”虽然两姑侄感情亲厚,向来相处得更像朋友。但白浅始终是长辈,一旦以姑姑的身份压下来,凤九是避无可避。

“姑姑,你是怎么知道的?”凤九特别意外,明明这事盖得密不透风,怎么会让姑姑知道的呢?

“这狐狸洞是谁的地方?迷谷是谁的人?我能不知道吗?他是看你奇怪,做了点心竟然不拿出来分享,连阿离、滚滚都吃不上,才悄悄告诉我的。”

“这个……能不说吗?”凤九一脸尴尬,倒是让白浅看出了猫腻。

“不行,我太想知道了!”本来白浅也不过是抱着好奇一问,怎知道里面藏的可能是大秘密,又怎可能把吃到嘴边的八卦给放过呢?

“姑姑,这可是我跟东华之间的秘密,怎能拿出来分享?”

白浅简直觉得自己是一不小心就钓到了大鱼,满脑子都是对侄女闺房之趣的好奇。虽然自己明明在不久之前,都还是四海八荒戏称的老处女(神界也同样吃瓜不嫌事大),现在却一股劲地窥探别人家的闺房事。

“我可是你的姑姑,当然要关心我家的小丫头是否过得幸福呢!”

“姑姑是八卦,是根本的八卦,单纯想要套我的话,难道姑父没把你喂饱吗?”凤九一脸狡猾,就想看看姑姑会如何反应。

“我看你这张嘴,是越发的不干净了。别忘了,你还没正式出嫁呢!”

“姑姑不也是未婚生子吗?那还不是一样跟姑父过着好日子?”

“那可不一样,我在凡间的时候,是跟夜华正式拜过天地的,是名正言顺的两夫妻。你啊,去趟梵音谷就跟东华那个臭小子好上了,还悄悄地去凡间生了孩子,你是真的把你爹气死,把你娘伤心死。”

“这也是情之所至,才那个……那个……”凤九把自己也讲得一脸通红。

“小九啊,姑姑就跟你说个正经的,你和东华可真的要跟你爹娘好好道歉。虽然说,我们青丘向来开放,对男女之事也不像凡间保守,也不像天宫处处讲究规规,但你现在好歹也是青丘女君,被说成个随随便便的姑娘家,没有半点名份却跟人家有了孩子,这样好吗?”白浅侧身躺在床上,贪恋着手上的桃花醉喝了又喝,微带醉意,头脑却特别清醒。

“东华不是这样的人,他对我是认真的,也不会此乱终弃,姑姑你大可以放心。”

“如果那个人不是帝君,而是谁家的男儿,我保准你爹已经把他撕成碎片了,哈哈!”这可是个大实话,如果孩子的爹不是堂堂东华帝君,恐怕这四海八荒要闹出一件大事来了。

“姑姑,你觉得我要如何化解东华跟爹爹之间的矛盾呢?”

“那你要先告诉我紫薯饼的秘密,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那……那是圆房的第二天早上,我给他做的。后来嘛,就变成了那个的暗语了。”

白浅一脸不解,笑问:“那为什么非得是紫薯饼呢?你从来没做过这款点心,是为了跟你的东华搭一个色系吗?”

“不是啦,那是梵音谷的习俗,圆房的第二天都会做紫薯饼,所以我就给他偷偷做了。”除了圆房之事,凤九还把她掉落梵音谷和进入阿兰若之梦的经历,都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没想到,我们家的小九一转眼就长大了。以前整天死赖在帝君身后追着跑的小帝姬,现在都是人家的帝后了。唉,连姑姑我都觉得有点不舍,哥哥、嫂嫂肯定心疼得不得了。哪天你若是正经出嫁了,就真的等于割了他们的心头肉啊!”

“我以后会常常回来看爹娘的,东华也答应过我,我们可以三五时回来青丘住上一段时日,不一定要一直留在九重天上。我们之前就有想过,在竹林那边建一座小竹楼,我可以每天陪他钓鱼喝茶,日子优哉游哉地过。倒是姑姑你现在是太子妃,不能随时离开天宫,会闷吗?”

“说不闷是假的,幸好我现在是如假包换的白浅,天君看在我们青丘份上,夜华偶尔陪我回来青丘,或是带着阿离去凡间,他都不太会过问。但如果我还是素素,这可是另外一个说法了。”

“我之前就有听四叔说过,天君以后肯定会为姑父赐侧妃的,那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见一步是一步吧,这是我和夜华的命,我们也无从抵抗。不过你姑姑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就算是能进门,也不代表夜华就会宠幸她们,不是吗?”

“姑姑,你好自信啊!如果日后帝君要纳妃,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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