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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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区西临不远处有一片湿地公园，人工湖的堤岸上错落有致地生长着一株株柳树和紫玉兰。春分未至，乍暖还寒，阳光明媚的周末，我喜欢带着女儿到公园踏青，放放风筝喂喂鱼，晒晒太阳补补钙，湖边的柳树竞相吐出了新绿，紫玉兰娇嫩的花朵也在春日里争奇斗艳。女儿总是精力充沛，一蹦一跳地跟在我身边，好奇地指着路边的花草树木问这问那，我牵着她的小手，看着在微风中摇曳的翠绿的柳条，突然想起了儿时的这个季节，正是我和小伙伴们做柳条哨儿的好时候，为何不给女儿也做一枚小小的柳条哨儿呢？

柳树是春天最早发芽的乔木，“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农历二月，春风就似剪刀一般裁出了柳树上的万千细叶。故乡的河沿和堤坝上，一排排柳树总会第一时间向人们宣告春天的到来，春分过后、清明之前，当杨树槐树梧桐等其他树木刚刚开始生发出新芽时，一棵棵垂柳已经长得枝繁叶茂了。虽然偶尔会有几天倒春寒，但气温早已回升到零度以上，孩子们也都脱下了笨重的棉袄棉裤，可以更加轻松愉快地奔跑玩闹。乡间的田野里一派生机勃勃的绿意，善解人意的东风也不再刺骨，阳光暖暖地洒满全身，鼻腔里全是清香的泥土气息，说不出的舒适惬意。这样的季节，我们一分钟都不愿在屋里待着，大自然给我们创造了太多好玩的东西，而且全都免费，闷在室内岂不是太可惜了嘛。

这个季节的柳枝十分柔韧，很多都快垂到了地面，我们对柳树也总是情有独钟，可以折了最长的枝条盘成帽子，可以把细枝做成鞭子，可以用粗枝条做弓箭，当然，最喜闻乐见的，就是用柳条做成哨子，比一比谁能吹奏出最悦耳嘹亮的乐曲。选一根粗细适中的柳条，直径最好是半厘米左右，太细了拧不动，太粗了做出的哨子声音发闷，吹起来也很费劲。柳梢儿和较粗的后半段用小刀削断，只保留五六公分长，然后左右手分别捏住一端，使劲儿往反方向拧。用家乡话形容，这时候的柳条“离皮儿离骨儿”，不用太费力就能拧动，树皮和木质的骨儿就完全脱离了，把木骨抽出来，再用小刀把空心树皮管儿的一端削去半厘米长的绿色表皮，一枚小小的哨子就做成了。抽出的木骨表面十分光滑，好像抹了一层油，散发着春天树木特有的清香。也可以只削去柳梢儿，一点一点地给整根柳条“脱骨”，然后慢慢抽出长长的一根木骨，特别有成就感，剩下的树皮管可以切成好多枚哨子，哨管越细越短，吹出的声音越清越高亢，哨管越粗越长，吹出的声音越浑厚低沉，如果将整根柳条做成一枚哨子，那可不是轻易能吹出声音的，对肺活量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柳树皮有一股淡淡的苦涩味道，虽然削去了前段的表皮，但噙在嘴里还是会尝到这种苦味，我们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是春天的味道，还是一人叼着一个吹得倍起劲儿。其实，除了柳树，还有两种树的枝条可以做成哨子，一种是杨树，一种是榆树，应该很少有人知道，尝试过的估计就更少了。老杨树的枝条是不能用的，必须挑选幼树的细枝，但拧起来比柳枝费力得多，而且杨树的嫩芽柔嫩易碎，还粘腻无比、苦涩异常，弄到手上很难清洗干净，杨树皮的韧性也比不得柳树，放久了就脆了。榆树哨子制作的难度和杨树大致相当，但榆树皮和榆钱儿一样，虽然也有粘性，但不光不苦，反而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含在嘴里不麻不痒，比柳树和杨树口感更佳，但榆树数量本来就不多，比较细的枝条大都生长在高处，对于不擅爬树的我来说，就更加可遇而不可求了。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清明已经过了十几天，春风虽然依旧和煦，但柳树的枝条已经不适合再拿来做成哨子了。前些天带女儿在公园散步时，虽然很想给她做一枚柳条哨儿，但公园里随处可见的“请勿攀折花草树木”的标识牌让我不忍对柳树伸手，摸一摸衣服口袋，也没有像小时候一样随身带着小刀，缺少制作工艺中关键的一环，于是只好悻悻作罢，还好并没有跟女儿提起，否则她定然不依不饶。所幸我还记得柳条哨儿，还记得它简单而质朴的制作方法，来日方长，这个小小的心愿就留待明年春天再去实现吧。

李虎，2019年5月14日于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