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奠基

归属问题

九连的归属问题,一直是55军争吵的议题,论战功,它没的说,一次战役,光连干部就牺牲了4个,损失达到了三分之二,几乎拼光了。论战功当奖,然而战争进入僵持,撤换下来,几乎只剩下架子的九连,被纳入了被撤销兼并的视野,也是理所应当。没办法,几十万大军,小小的九连只是沧海一粟,又能怎么办呢?

由此产生的后果,就是拍桌子,骂娘的全武行戏码,这两天没少在军部上演,胶东留守处的领导也头疼的要命,撤与不撤的方案就在案头明摆着,就是下不了决心,没办法,唯有三天两头打电话向志司请示,寄希望又一线生机。

偏巧,天无绝人之路。这不,不知从哪个“衙门”传出的小道消息在军区医院炸了锅,结论有鼻子有眼:一些从朝鲜撤下来,暂时缺编的部队,可能整编列入新组建的兵种。此话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九连更成为了话题的中心,据说是交给了新组建的海航(海军航空兵部),筹建一个弹药仓库。老实说,真若如此,九连总算有了下家,于情于理,总算被保留了下来,可消息吹进周成子的耳朵里,总觉得怪怪的,数个昼夜在病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想不通,我们是根正苗红的战斗部队,咋一下子看仓库去了?

军区医院、住院部、病房一隅。

“啥!海军、还航空兵,你说的是个啥?”病友中不知谁问了一句。此时,正在侃侃而谈的人回过头来,手里捏着报纸,一面插着腰摆出政委作报告的样子,一面继续解释道:说:“我看你顶天就是工兵的料,俺们在朝鲜,飞机见多了,那就是航空兵,你个土老帽。”大家哄笑一堂,拄着拐的、上着夹板的,更多是卧在病床上的军人们,短暂的欢笑,使他们暂时忘记了身上的伤痕。

“咣当”一声,病房的另一角,突然传来水壶摔落地面的声音。周成子和护士卢小惠,如约而至的午后争吵又开始了。

“你那个弹片再不取,留了后遗症,搞不好要截肢”小惠起的鼓起了腮帮子,伸手捡起掉在地上的军用水壶,又发狠道:“再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水壶里有酒,那镇痛起不了多大作用,你个大男人、就知道欺负我,再这样,我告诉夏医生”。

周成子来劲了:“少拿夏医生压我,他不就是要和老马结婚了吗?看把他得瑟的。马疯子那腿不就是她治得,现在跑步都费劲,还想拿我再练手,没门!我还告诉你,就是夏贵枝在这,我也不怕她”。随后踉跄的蹲坐在地上,看着撒了一地的酒,一边心疼,一边撒泼。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指导员老马那点事抖搂个遍,整个病房伤员都笑的不行了。此时,棉布帘猛的一掀,夏桂枝军医冲了进来,一把夺过水壶:“咋了?疯了你了,我俩自由恋爱,碍着你了,跟马疯子一个德行,他那大筋都快断了,不是我,早废了。跑不跑的了步,我夏桂枝负责,还轮不着你管。”周成子先是吃了一惊,自知添油加醋有些不合适,如果当年不是夏军医,老马从朝鲜回来,比自己还惨,得坐轮椅,俩人关系升温,政委已经批准了他们结婚。确实羡慕死了不少战友,今天这一调侃,没成想真人到场。连忙陪着笑脸:“弟妹….”顺手想夺过水壶,“谁是你弟妹?”夏军医迅速把水壶放在身后,正颜厉色的说:“这时候服软了,告诉你,卫生队有卫生队的规矩,出了医院,回你九连耍威风去。我还告诉你,你这条腿,我负责到底,废了,我就亲手给你截肢。”周成子哭丧着脸!没再大声说半句话,等医护人员走出病房,才自嘲的跟身边的病友说:“这母老虎,哎呀,我们老马有苦日子喽!”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周成子明白划转海军建制,是军领导对九连的厚爱,伏击美军一战,打残的部队不在少数,九连这个归宿已是很好,但他一直嘀咕,自己是个旱鸭子,不会游个泳,去了能干啥,第二天就偷偷跑到团部,刚到政委办公室里,就见老马走出来,喜笑颜开。

作为从根据地一起出来的战友,周成子最了解这个老马,本来也是九连的副指导员,当时志愿军司令部抽调他去运输队。就和大家分开了。结果一次运输任务,他押送的车队比兔子都快,快到炮兵预设阵地的时候,美国飞机一颗炸弹就把车给掀翻了,砸伤了腿。不过绝大多数弹药都安全抵达。后来得知,同时出发的另两支运输车队,就没那么幸运了….马致风福大命大,还因祸得福,做了个手术、讨了个老婆。

周成子越想越蹊跷,这小子跑团部干啥来了。老马看见拄着拐的周成子,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塞给他一把糖块,眉开眼笑的走了。周成子刚要调侃几句,政委就在门口说:“周成子,滚进来”。周成子一瘸一拐走进来,满脸赔笑。政委看看他,刚要开口。周成子就说:“报告政委,我今天是来检讨的,我不该跟夏医生发脾气,我坚决改正。”政委是根据地的老兵,周成子早就摸透了脾气,关键时候还是向着自己的,结果,政委劈头盖脸一句话:“少废话,今天不找你,你还找上门来了,正好,有个通知你”随后稍微顿了顿,接着说:“下个月等你腿差不多了,滚回山西娘子关去”。周成子顿时傻了,心想:这和军医吵架的处分也太重了,是要他脱军装吗?政委看他愣神,早已猜出七八分,冰冷的脸舒展开来:“瞧你小子那德行,不让你脱军装,还给你升个官,任仓库主任,你带九连回去,归海航领导了。”周成子这一次真的啥了,九连真的保住了,而且回咱太行了。不知是喜是泣,喉咙干涸说不出话。政委说:“怎么?不想去?”

周成子回过神,坚定的说“去,我必须去”。

或许当时他想起了天寒地冻的伏击战、坦克残骸的坟茔和那紧贴胸膛的红手绢吧!

回家

“咣当”一声巨响,闷罐车军列骤然停了下来,猛烈的撞击让周成子从麻药后劲的睡梦中惊醒,他习惯性去摸腰间的枪,却摸了个空,抬眼,看到的是通讯员小黄递过来的茶缸。小黄从门缝向外巴望,接着说:“连长,咱们到站了,娘子关,到了”。周成子一骨碌爬起来,和身边的战士们一起涌向闷罐车小小的窗户,只见窗外和梦中的一样,白茫茫一片真干净,高耸的山巅上,雪雾笼罩。他呷了一口水,对自己喃喃自语:连长,我回来了。

大社村的磨盘堆空场上,齐刷刷、席地而坐着一群士兵,一个矮个子站到磨盘上,讲着话:“毛主席,要求我们到山沟沟里,干啥,大家知道不?”没等底下战士回答,他接着说:“是让咱干海军来了,海军是个啥,就是海里的大船,那为啥不在胶东咱老部队干呢,因为海军要组建航空兵,咱们负责的就是保管弹药,这个山沟沟,当年是打小鬼子的根据地,大山深处那,方便隐蔽,懂了吧,所以毛主席让咱干啥就干啥,大家都明白了吧!”战士们抱着枪,对海军是啥似懂非懂,但听到是毛主席的要求,都兴奋的鼓着掌。周遭淳朴的老百姓露出憨厚的笑容,老汉大人小孩都跟着鼓掌。讲话人对自己粗糙的开场白甚是满意,老区群众还需要动员啥?毛主席让干啥就干啥最管用!他跳下磨盘,挪着还不太灵便右腿,让战士们原地休息,而后左瞧瞧、右看看、似乎在找人。

突然一把大手从后面猛地抱住他,讲话人反应迅速,先是上身一沉,而后旋即转身,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独特的见面方式,让两人相视一笑,紧紧拥抱。

“傻成子,你是真慢啊!现在才到。”讲话人,也就是马致风指导员,一拳砸在周成子的肩头。

周成子毫不示弱、还以颜色:“我早就猜到你的小九九了。难不成是领了政委的锦囊妙计,驾着跟斗云飞过来的?”

“那是当然,比你早一步,跟天津的施工队提前进场”马致风说:“你说咱转来转去,又回这太行山来了,哈哈!”

激动之余,周成子不无担心的问:“听说是苏联人援建,啥时候开工,在朝鲜,他们可没少耍嘴皮子。”两人溜溜达达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

马致风随手递了根烟给周成子说:“是这个理!”随手指了指远处的山梁说:“规划洞库在那上面,不过由于没有施工场地,老毛子说啥都不进场。这不你们来之前,北京来电报,过几天,来个苏联专家实地勘察。”

周成子深吸一口烟,掐灭了,又狠狠踩上一脚,说“专家个屁,咱们在这娘子关打了那么多年仗,每块石头都比他们清楚,我倒要看看他有啥高招。”


骑马的专家

苏联专家和海军工作组,在部队进驻后的第十天来到。一队骡马驮着穿着军装的骑手,在村路上颠颠颤颤,翻过数道山梁,终于来到了,刚下马,一行人便蹲在路边哇啦哇啦呕吐起来,其实也正常,这一路颠簸,肚子里不翻江倒海才奇怪。已经是仓库主任政委的周成子和马致风本还打算列队礼貌迎接,看这情形,赶忙前去搀扶。

一个领导摆了摆手说:“奶奶的,你们这破路啥时候修修,这是建海军还是搞骑兵啊?”。“这不刚来吗?将就将就”马政委一边说,一边递上烟。“苏联专家是哪位?”周成子扫视周围,发现没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海军领导说:“人家大庙来的,不惜的来,让我们现场勘查,照相回去”。马政委和周主任一对眼神,妈的,什么玩意。真当自己是大爷了。随后的勘查自不必说,指指点点,咔咔照相。最后撂下一句话:“看起来,不具备条件,没有施工场地,搞不好要黄。”望着远去的马队,马致风和周成子相对无语,干还是不干,他们一句话这就定啦?


能不能干,是问题吗?

随后的几天,临时筹备组在大社村的帐篷里开了无数次会。围着炭火盆。马政委开炮了:“要我说,他们就是不愿意干,上级有些领导听风就是雨,这是老区,要人有人,没他们,咱还干不成了?”周成子接过话茬说:“马政委的话我同意,确定的一、二平台跨度虽然有快100米,山高陡峭,但是石头山可以用炸药炸,动员些老乡加上战士,应该可以先期平整一块出来。一号洞库可以先施工,我们一点点往山里推。”工程队的王师傅说:“周主任说有理,我们没必要把场地全弄出来,分步骤一点推进,只要开始施工,机械一上来,后面就好弄了”。警卫连长黄三强一拍脑门说:“对啊!上次和周主任勘查地形,这边阎锡山修的小铁轨不赖,完全可以利用起来,把山石爆破后,用铁路往外拉土石和材料,没啥问题”。柳暗花明,就在灵光一闪。

此时,帐篷帘子开了一道缝,寒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周成子裹紧军大衣,赶紧去扎布帘,一个俏丽的人影闪了进来。“夏医生…”周成子顿时愣住了,现场的人都愣住了。夏桂枝医生拍了拍身上的雪说:“怎么?不欢迎?按照军区命令,我带领卫生队和通讯班前来报到,以后归仓库指挥。”周成子转过头,看了看一脸懵懂的马政委,笑着说:“政委,你违反纪律啊!还带家属啊!”马致风一拍大腿:“胡闹吗!这是女人来的地方吗?”随后走出帐篷,只见帐篷外,站了一排战士,有男有女,还有个穿着棉布夹袄的女人瑟瑟的站在寒风中。马致风一看到这个女人,一把拉过夏桂枝说:“桂枝,你们来就来了,咋小杨也来了,她不是在被服厂上班吗?”,随着话音,帐篷里几个人也都走了出来,老九连的几个老兵此时也不约而同地认出了那个女人,她是在朝鲜牺牲的崔副连长的遗孀,无亲无故,是崔副连长救的一个快饿死的女人,去朝鲜前,两人成的亲。夏桂枝为难的说“你让我咋弄,她听说九连移防到山西,死活也要跟着来,你看没几个月都快生了,死活劝不动!”此时几个人才注意到小杨隆起的腹部,那是崔副连长的遗腹子。“那也是胡闹,这天寒地冻的大山沟,你跟着做啥嘛?”马政委赶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扬子披上。此时小杨说话了:“俺男人是队伍上的,现在没了,我就是队伍上的,队伍走到哪,俺就跟到哪?”

“队伍走到哪?俺就跟到哪?”群山环抱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是那么响亮。风雪中,女人淡薄的样子和军人们一起矗立着,仿佛一群石雕,一群另外一个时空里,伏击战壕里那群石雕。

困难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关键不是能不能,而是敢不敢!!!


开山、开山

“开山喽…”风雪里的太行一片繁忙,人群像洪水一次次冲向山梁,到处是开山凿石的叮叮当当声。入夜,一柄柄火把矗立在道路两旁,形成蜿蜒的火龙,动摇着天地。“成子,炸药用完了,明天我从阳泉矿务局上借来的炸药就到了,咱俩谁先来”。马致风借着火光把烤馍在手里搓了搓,递给周成子,成子撂下锤子,接过吃食,一口塞进嘴里,囫囵着说:“还能让你老兵干啊,我来放炮。”马致风说:“还是我来吧,你这没成家,万一有点啥事,咋弄?”周成子没回话,看了看凿石头运石头的队伍,虽说都是铁打的战士,但即便如此,加上几百号村民,就是往死里干,开春前也弄不完,眼看阳泉协调的火车头这几天就快到了,必须加快进度。随后他又抄起铁锤走进人群中,叮当作响的铁锤铁镐敲击出闪亮的火星。

第二天,山脚下的卫生队帐篷里,夏医生和小杨正在一边给施工受伤的战士包扎,一边在熬姜汤,做面窝窝。临近中午的时候,猛地一声巨响,不一会儿,一个小护士,冲了进来,大声喊着:“夏医生,夏医生,放炮出事了,有人被埋了”。夏桂枝先是一愣,而后疯了似的冲向施工现场,崎岖的山沟沟,她手脚并用,好几次滑下坡来,又爬上去,一边跑,一边抓着棉帽子,擦着满是泥土的脸。攀上平台,她先是一愣,半边山的巨石倾斜而下,在平台上填出了一座小山,巨大的烟尘裹挟着雪块将整个山坳填满了,战士和老乡们放炮的时候都在山体南侧,但还是有人不见了,巨大的恐惧笼罩了夏桂枝,她不顾阻拦,一把甩掉棉帽,冲进烟尘中,烟尘迅速占据了她的呼吸道,但她顾不了这么多,拼命的呼喊,在巨石的夹缝中呼喊着爱人的名字。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正在此时,一只手一把拉过她,一个铁塔一般的人矗立在面前,紧跟着又一块山体崩落,两人猝不及防,向后倒退,又一双大手猛地把他们推开。又一座铁塔矗立在烟雾中。当尘埃落尽,周成子和马致风拥着夏桂枝退出爆破点。女人通红的眼睛紧紧瞪着两个人,声嘶力竭的嘶吼:“周成子、马疯子、你们两个混蛋!你们两个混蛋!”此时此刻,她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但她可以确定只有自己丈夫和周成子那种人能做的出来。整整三倍当量的炸药、简易的起爆设备,随时有生命危险,但那种从生与死、血与火的战场上滚过来的人,他们是不会在乎的,他们是义无反顾的。慢慢的,怨毒的眼睛里喷涌出滚烫的热泪,不在乎是谁,她和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与两座黝黑的铁塔融为一体,勾勒出太行山的模样。

苏联专家终于来了

随着开山放炮和小铁轨的加入,一二平台的操作面有了雏形,同时好消息,也接踵而至,干事不知从哪打听到,牺牲的齐连长没过门的媳妇秀儿,1947年就离开了娘子关,一路要饭去找部队。到过河南、安徽、山东,解放后回了山西,有盂县的老乡曾在大同的煤矿见过她。周成子高兴坏了。正在和马致风商量着找人的事。通讯员小黄拿着电报跑过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主任、政委,苏联专家和工作组明天要过来验收。而且特意说苏联专家亲自过来。”“瞧瞧,苏联老大哥,终于肯挪挪屁股了,好嘞”周成子说。马致风也点头笑笑,操作面有了进展,洞库施工也终于该开始了。  马致风通知司号员说:“今天下午全休息,把衣服好好洗洗,明天迎接老大哥。”

转过天来,天公作美,红日高挂,一行马队如约而至,苏联专家顶着皮帽子,戴着厚厚的镜片,一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不时还在翻译的要求下问这问那,并拿起石头,用放大镜看来看去,随后让翻译对海军的领导说:工作面足够结实,洞库掘进没有问题。并用生硬的中文说:“了不起、了不起!”海军领导骄傲的笑着,紧紧握着周成子的手说:“你们还真有办法,立了大功,给海军涨了脸”。周成子笑着说:“首长,我们有个小事,想请您帮忙”。海军的领导先是一愣,而后开怀大笑道:“早就听你们军长说过,你小子鬼机灵,说吧,想要点啥?”成子回头看了看仓库领导和站成一片的战士们,“俺们这是要一辈子干海军了,听说海军军装挺好看,俺们想换换军装…”。说到后来,怯生生、细不可闻。

海军领导愣在当场,他第一次郑重地打量着周成子、马致风,还有那些默然矗立的战士们,那一身身粗布面军装,虽然浆洗过,但依然可以看到补丁罗着补丁,胸口上还缀着志愿军的标志,那斑驳和土黄与背后的大山浑然一体。一刹那间,心底某处柔软的地方,被猛然撞击,绞痛难耐。

此时苏联专家又几里哇啦的说了半天,翻译直译道:“萧克洛夫同志说,场地干得不错,要好好表扬这些工人。”满面随和温润的海军领导,那个鬓角早已泛白的老军人,声嘶力竭的对翻译吼道:“妈了个巴子的,告诉他,他们是海军,是我们海军的战士。”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下,脱下军帽交到周成子手上,老泪纵横,认认真真向人群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马政委回过头向队伍下达口令:敬礼!人群山呼海啸:敬礼!敬礼!敬礼!

而在山坳的那边,部队暂住大社村的窑洞里,小杨拖着沉重的身子,正带着孩子们,大声的朗读着毛主席的文章:《愚公移山》!

上坟

又是一年初冬,仓库已经验收投入使用,新配的运输卡车也从阳泉接到了,电话也通了了。海军那个老领导也没有食言,走后不久,新军装就配发了,从北京直接发到了阳泉,换上新军装的战士们着实炫耀了一下,十里八村的老乡都争着来看山沟沟里的海军。尤其是水兵的飘带和海魂衫特别漂亮,手握冲锋枪,站岗执勤,别提多帅气。女兵们的列宁装和裙子更是惹人眼红,成为了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争相效仿的对象和娘子关裁缝店的最新款式。

然而有件事,让周成子的心情落入谷底,秀儿找到了,不过在1952年就因病去世了,后来多方询问秀儿有没有男人孩子?大同煤矿合作社的人说:“秀儿没结过婚,她说她男人在队伍上。临终时,她还让人按照老家习俗,刻好了合葬的墓碑,说生不能同房,死要同穴。”得到这个消息,老九连的战士们如五雷轰顶,于是,决定给秀儿嫂子上个坟。

老九连的人来到坟前,是一个初冬的下午,盂县老家山旮旯里,枯黄的野草随风轻摆。周成子、马致风、夏桂枝一行人默然肃立在墓碑前。周成子从怀里掏出珍藏许久的红手帕,把它埋在坟茔边,嘴里絮絮叨叨说着:“秀儿嫂子啊!连长总说,你没过门,要是他没了,让我把这信物还给你,另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吧!你怎么那么傻!…..”

寒风吹拂着每个人的面庞,泪水也像刀割一样。而小小坟茔的墓碑上镌刻着:夫妻合葬墓。

齐光柱(1916年12月20日--卒年不详)

武秀儿(1925年2月18日--1952年5月22日)


接装

隆冬时节刚过的一个清晨,新建的站台上,仓库官兵焦急的等待着,战士小赵问老兵老陈:“来的是啥呀!”老陈说:“是炸弹和鱼雷。都是飞机上用的大家伙”。小赵追问道:“听着挺厉害,俺还没看过飞机呢!”老陈笑了笑,摸着小赵的头说:“这算啥,将来你还能开飞机、坐飞机呢?”战士们笑着聊着,忘记了严寒!此时铁路的那边,山坳外,火车烟囱的黑烟开始徐徐飘出,蒸汽列车的轰鸣已然在耳。负责瞭望的通讯员小黄一路飞跑着,冲着人群大喊:“列车来了,列车来了”。周成子下达口令:“开启信号灯。准备接装!”红绿信号灯骤然亮起,满载装备的列车向太行款款而来,像满载着希望、满载着使命的航船扬帆起航!

而人群整齐列队,无论干部、还是战士、男兵还是女兵,或是小杨怀抱中的婴儿,都被朝阳升起的彩霞,照耀的无比灿烂,如同绚丽的浮雕,定格在太行山高耸入云的山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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