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格》: 罪与罚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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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人给予的懦弱成为罪与罚的证据，我就丧失了为人的资格”，这是我再读日本无赖派代表作家太宰治的得意之作《人间失格》后，脑海中突然冒出的一个感受。

这本书对于某些倾向小众阅读领域的读者而言，可能并不陌生。我第一次接触《人间失格》是在kindle的推荐阅读栏。第一次阅读，只是被主人公“大庭叶藏”的人格描写与心理描写所吸引。虽然与之产生小小的共鸣感，但是初印象仍停留在无法透彻理解叶藏的敏感与恐惧之层面。这或许也是该书大部分读者的初印象，那些无法感同身受的人，只会批评主人公“阿叶”的矫情。

再次深入阅读是在近日。因为阿叶对人性的恐惧给我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我对这本书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执念。

再次拜读太宰治的这一作品，除了对叶藏的悲剧式性格有了更深入的体恤之外，还特别发现了太宰治在作品中所呈现出的，二战后某些日本作家特有的潜藏心理——对自我及世界进行关于“罪与罚”的审判。

该书的具体内容我不再费口舌去详述，希望你能收获属于自己的阅读体验，而不是一个故事梗概。

书中对于主人公大庭叶藏的描写，大都是通过其心理活动和性格呈现来布局的。太宰治在书中运用最多的词眼基本为恐惧、焦虑、懦弱、信任、丑陋、莫名、耻辱等。诚如这些词语给人的第一印象，整本书都充斥着一种胆怯、虚伪、羞耻、沉沦、绝望的气息。就像阿叶自己描述的那样，“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只有我总是笑得诡异而扭曲。那是我取悦他人的一种幼稚而可悲的方式”、“我是风，是虚空”，他惧怕世人，面对同样是人的自己也毫无自信。

面对人性的阴暗，他更是如临大敌。他认为，一有机会，人类可怕的真面目就会在愤怒中不经意地暴露出来。就像在草地上安稳打盹的牛，冷不防甩尾，“啪”地打死肚子上的牛虻。每每见到人类露出本性，他都惊悚得汗毛倒竖。而一旦想到，这种本性或许是人活于世的必备资质之一时，他简直要对自己绝望了。整本书营造出的阴暗与懦弱氛围，虽堪比一场暗黑洗礼，却与某些虚拟时代的零余者之心理不谋而合。

不过，如果该书只读到这一层面，仍是没有体悟到太宰治运笔之中的“大我之境”。大庭叶藏所要呼声呐喊的，绝对不止是对于自己的痛斥。在自我反省的同时，他还在思考这个世界所给予他的“罪”，以及他对罪衍所做出的自我惩罚。

他也像一个宗教徒一样，信奉原罪论，他认为有个词叫“犯罪意识”。人在这世间的一生，都饱受这种意识的折磨。它像人的糟糠之妻，和人寂寞地嬉戏，这俨然成为人的生活姿态。可是，尽管他深刻地意识到罪的本源，却质疑世人所命定的罪的定义。他自白“神啊，求您赐予我坚定的意志，让我知晓‘人类’的本质。人们相互排挤，难道不是罪过吗？神啊，请赐予我愤怒的假面。”这种质疑几乎颠覆了“世人”用道德标准所定义的“罪”。他心目中的“罪”不再单纯是“恶”的同义词。他赋予“罪”以更可怕的内涵。即，世人所赐予他人的处世恐惧与懦弱才是罪孽。

似乎是宗教信仰所带来的力量推动着他的自我忏悔，但是他却不是个虔诚的信徒。他甚至连神明都惧怕。他不相信神爱世人，只相信神的惩罚。在他看来，所谓信仰，不过是为了接受神灵的鞭笞而在审判台前低头。他相信地狱的存在，却绝不相信有天堂。所以他宁愿将自我沉沦作为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来反抗世人所给予他的罪恶。太宰治借叶藏之口所述的这些观点，实际映射了他自己的内心独白。如果深入研究，我们可以窥探出二战后日本文人的一些敏感挣扎，在此不做拓展。

这世界上，所谓“世人”所命定的“罪”的概念究竟对不对？“罚”究竟是“罪”的顺承物还是对立面？这都是叶藏所带给我们的思考。也希望叶藏在为你带来人性沉沦的悲痛感之时，也能让你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分对与错的，一个只会戴着道德审判的有色眼镜去看待事物的人才是可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