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岁的吴强是2个月前确诊患上白血病的。2个月来,他因严重贫血多次住院。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了。今晚他无法入睡,趁着父母都深睡的时候,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只有半截的铅笔,小心抽出压在父亲身下的报纸,瞄准空白处,写起字来。
动笔之前,他胆怯地看了看睡在身旁的父母,听一听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然后,伸头望了望护士站的吧台,不时地低头沉思。
“亲爱的爸爸妈妈”,他写道,“我现在给您们写信了,您们从小把我养大,我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没有机会报答您们的大恩大德,唯愿您们在以后的人生中健康幸福。”
吴强抬起头望了望漆黑的窗户,风平浪静。他幸福地想起了以前家庭的样子。还是6个月前,爸爸,还有怀着2月身孕的妈妈一起陪他去看电影,逛超市,买玩具,买衣服。那时的爸爸,工作卖力,精神抖擞,头发黑黝黝,没有一根白头发。那时的妈妈,怀着身孕,却每天乐颠颠地送他去上学,接他回家。到了晚上,妈妈辅导自己功课,爸爸会为自己和妈妈做一顿夜宵。
按照以前的安排,现在这个时间已经做完功课,也吃完夜宵了。属于自己的自由支配时间了,一家人会躺在床上看看自己喜欢看的动画片,或者玩玩一些轻松的游戏,然后关灯睡觉。
第二天,爸爸会早早地起床,为自己做好早饭,整理好书包。然后骑着一辆老旧电瓶车带上自己,一路转悠悠地直到学校。
这段日子回忆起来是单调点,但却是自己最幸福的时光。
…...…
想着想着,吴强慢慢地从床上滑下,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他看见窗外的街道两旁布满了霓虹灯,只是没有什么车流。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夜空中繁星点点,似深邃的银河,漂亮至极,仿佛是上帝之手亲自缔造的。
他叹了口气,折了折报纸,继续写道:“可是,老天却安排了这样一个结局。2月前的一次鼻出血,彻底改变了我家庭的命运。在省城医院确诊的那天,电话那边的爷爷和奶奶都失声痛哭了,全家陷入了一种悲凉的气氛中,父亲的头上一夜之间多出了几根白发,母亲的眼泪就像未拧紧的水龙头,滴个不停。化疗的痛苦让我痛不欲生,好几次都想放弃了,可是,看到父母还有期待而不放弃的眼神我坚持着。熬到第三次化疗,我再也忍不住了,那种痛苦简直就像一把刀刺进我的胸膛,痛不欲生,我的内心发出了千万次的呐喊,爸爸妈妈,求您们放过我吧,让我去死吧……我不愿带上这样一把沉重无望的枷锁离开人世。可是,等我体力稍有恢复的时候,我又可怜起您们……”。
吴强歪着身子,靠在墙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疲倦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他看了看窗外,星星似乎更亮了一些。记得以前家里每年这样的晚上,这个时候都要去栽树,一般摘的是桃树或者柿子树,一边许愿一边栽树,等来年时候在吃上自己摘的果树,多么味道。
他握紧手中的笔,继续写道“只是,妈妈,我不想做第五次化疗了,求求您了,如果让我做,我想我会死的很快的,每次做完化疗,我头痛欲裂,还不想吃东西,呕吐不停,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样。如果没有更多的时间活着的话,我宁愿活的有些最严。”
他写字的手不停颤抖着。
“妈妈”,他写道“妈妈,我爱您。还有未出生的弟弟,他一定会健康地生活下去,不再与我同样的命运。这几年您给我买了很多玩具,等弟弟出生了,就不要买了。这些玩具全部送给他,还有我最喜爱的两把枪,被我藏在衣柜下最后一层盒子里,也送给他,好遗憾,有些旧了。还有几本好看的小人书,和被我藏在门口稻草丛中的柿子,明年拿出来吃一定很甜,这些都给弟弟了,记得告诉弟弟,这是哥哥送给他的”
“爸爸妈妈”,他继续写着,“我不怕死,就怕死的没有价值。从小,爸爸您就教我长大后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想自己恐怕赶不上长大的那天了。上次县红十字会的大门口,贴了一则消息,好像是捐赠器官的。我想把身上有用的东西捐赠出来,眼睛还有其他什么脏器,反正有用的都捐出去,捐给那些需要的和我一样的人,我不想什么东西都没留下,希望您们能答应我。”
“等我走的时候,记得每年的春天,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上几个桃子吧,就是我自己栽的那几棵树,记得要放在盒子里,不然要被老鼠吃了。如果没有,就向隔壁的小军去拿,他欠我两个桃子,就说是给吴强的。”
......
写完这些,吴强觉得舒坦了很多,他卷起报纸,重新塞进了爸爸的身下。
当晚,吴强睡的很沉。他梦见,一家人重新回到家里。在微弱的台灯下,见妈妈的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很像幼时的自己,旁边爸爸佝偻着的背,和满头的白发,还有手中紧握着的奶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