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了两个小时的呆。
思绪分支太多,在十个手指尖变成人满为患的暴动,心里很喧哗,低吟和高歌此起彼伏。
芽芽说,真奢侈。发呆都有两个小时好发。我有那个闲功夫,我就睡觉。
我说,如果你想睡就能睡两个小时,对我一个神经衰弱的人来说也很奢侈。
你看。春树暮云,高飞远遁。他乡才有猎奇。人和人的关系总是相互艳羡。
曾经有一次和嫩草聊天近午夜,车子停在路边,落下四面窗,打开天窗。像两个恋爱中依依不舍的人。那天晚上她总结了一段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我和我身边的朋友,就像家养的动物。半生安稳,波澜不惊。你和你身边的朋友,就像野生动物。有攻击性,有生存力。
我后来时常咀嚼这段话,虽然如今我已经可以像任何一个家养动物,上善若水,隐匿过去,坐在各种局里和人们谈笑风声,如同一个真正体面的人。但我知道,野生动物的敏感和警觉会突然跳出来附上我的身。
野生动物相信物竞天择,人性多变。
家养动物相信各不惊扰,人性本善。
作为女子,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愿意在马卡龙和彩色泡泡中沉堕和成长,像万千平凡普通的家庭中的女孩子一样天真单纯。
文冰说,你生命中的性格形态已经塑造完成,像瓷器般除非打破才能改变。很多时候也许这并不是你想走的路,但你要明白,当你的性格形态不可改变,你遇到的很多事情并不是偶然。那不过性格指向终将引导你遇见的必然。这就是一条折远的路,而你之所以是你,因为你不会走其他路的,这就是你人生中的必经之路。
我知道,我一生都会是个自卑的人。这和我拥有什么没有关系。我喜欢这个缤纷精彩的世界,它让我有纵深的欲望。有时会惊艳生命太美好,华丽到令人哑口无言。可我对人有恐惧感,在人群中我会感觉被剥离。恐惧是每个人的业障,业是经历——因为我们在经历里被伤害过。
克制地离开,总比颓废地留下要好。虽然都是痛。
你们留言说:珍哥,就喜欢你像碎嘴大妈一样絮絮叨叨。又像个姐姐,又像个老者。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从做公号以来,慢慢有你们的陪伴,我仿佛得了一济名贵的药引,文火慢炖,渐渐也有了自愈的方子。有些人天性自信——这样一个我,笃定被众人捧爱。可珍哥天性悲观——这样一个我,你们喜欢我,令我受宠若惊。并不是故作姿态摆出谦卑,而是珍哥的入世哲学一向是我何德何能,有人爱我?
要记住每一个对你好的人,因为他们本可以不这么做。
因此是我感谢你们。
前方有光。光耀大地。风里雨里。前路有你。
田女士的朋友来家里作客。老年女性坐在一起除了讨伐就是炫耀自己的熊孩子,反正我们这些有了娃的儿女自从给她们生了第三代,基本就成了墙根儿下躲雨的谁家的小谁,比家里的鞋拔子还多余。
阿姨声情并茂跟我妈学发现了儿媳妇的后腰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做了个纹身,大发雷霆,指桑骂槐把儿子骂得狗血淋头。儿子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全是咆哮声。开始儿媳妇是很不服气的,几次有揭案而起的苗头,儿子都把手放在老婆腿上。
过了一个礼拜,儿子回家,左手前臂纹了一个美少女战士的图案,老太太气得差点厥过去。
后来,细思乐极,对儿子说:该!
我佩服阿姨儿子的勇气。
但是对抗老妈的智商有待商榷——纹什么不好,你非要纹个美少女战士。且不说这部动漫现在的孩子们根本没听说过,就算是怀旧,你对你自己的身体也太草率了。要知道只要到了穿短袖的季节,你的取向就会成为迷。身带美少女,从此直男是路人,说话不翘起小拇指都可惜了美少女那双无辜的大眼睛。
今后你再也不能在夏天肆意和哥们儿勾肩搭背了。
因为——怪!怪!der~
纹身在中国,起码可以上溯三千五百年,被用与刑法上,称为“墨刑”。纹身的前身是刺青,是在纹身机还未出现时,用针沾墨水在身上一针一针把图案刺上去,图案多以社会风气较重的兵将、龙虎为主,很多人是在监狱里面做的,因为刺青只有黑色,不是专门的纹身颜料,时间长了颜色会发蓝发青,所以又叫刺青。
你们都看过嫩草的公号,大多都知道珍哥左腿有一处纹身。这其实是个很尴尬的位置,不上不下并没有多少美感。这处纹身的由来是十几年前出过一场乌龙车祸,那辆差不多除了喇叭不响全身都响的破车被撞的挡风玻璃掉了下来,膝盖以上被横切,送到医院的时候是见骨的。(说起这个比较搞笑,我朋友比120先赶到现场。我满腿都是血,一步一个血脚印,第一句话说“靠,你丫怎么跟流产似的”
)。
车祸两年以后我在厦门做了这个纹身,就是很简洁的一个图腾,刚好遮挡腿上的疤痕。
图腾的另一个用意是:生命太脆弱,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出什么样的意外。如果有需要,希望我的家人凭借这个标记认我。
身体的另一个纹身位置比较隐晦,除了亲密的人见过的并不多。结婚三周年的时候我在肋骨一侧纹了凌木头的名字。
假如还有轮回,人海苍茫,你要找到我,认出我,带走我。
这辈子无论有多少相欠,我们都留在来世清算。
珍哥并不主张别人纹身。也不排斥别人纹身。我不会因为个人选择而戴有色眼镜。别人的身体,他(她)有权利选择这样做或者不这样做。但选择之前,请慎重考虑好后果。
我有个朋友说千万别在谈恋爱头脑发热的时候去纹女朋友的名字,他都洗了三回了。
我说你就纹个“baby”得了,又统称又好记。后来他身上唯一的纹身是女儿的英文名——如果世界末日,在我心里存活的唯一女人,只能是我的女儿。他说的冷静漠然,又深情又绝情。
520送给女儿的礼物。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六岁那年,我父亲给我买过一套安徒生童话绘本。我童年中所有美好的想象都来自那些遥远的故事。
现在,该你了,妹子。
又盼她长大,又怕她长大。长大是一件过分残忍的事,我心有不忍。
不忍看她吃毒苹果,不忍她遇到狠毒的王后,不忍她失恋、失业、碰壁、失望、颓丧、痛苦。坚强是要有代价的,不是谁从开始都能修炼到心硬如铁。但我只能保护她一段,无法为她保驾一世。我唯一能做的,是不断反刍我生命中爱的纰漏,给予她多一点安全感,更多更多的安全感。让她相信,她是值得被爱的女人。
好在想想,减去前头懵懂的十年,减去后面混沌的十年,我们清醒而克制的,也不过须臾几十年。
还算好熬。
我是凌念颂
我是你的树洞
谢谢你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