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心集~第二章~老黄

老黄,我在成都的同事,我称他老大哥。四川凉山雅安人。行伍出身,八岁从父习武(父亲抗美援朝复员军人),兄弟六人皆年幼从父舞枪弄棒,陆续参军,可谓将门虎子,行伍世家。

老黄(下文皆如此书面称呼,对读者而言,亲切自然)十八岁参军,二十一岁退伍。

刚入伍前三月,一把心酸一把泪。老兵要退伍,老兵带新兵,老兵满肚子憋屈无处发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撒在新兵蛋子身上。稍微一点不顺眼,对新兵拳打脚踢。吃饭要快,慢了没得吃。三更半夜,一阵惊魂哨,大雨瓢泼,几十公里强行军拉练。动作慢的,一边跑,一手提裤子,一手提鞋子,少穿一只袜子,二话不说,一边去三百个俯卧撑。哪里没做好,一根皮带甩过来。

老黄有个同乡,两人同在一个连队,同乡以前在家乡是属于地痞流氓的角色。三个月魔鬼杀威棒下来,身上旧习气,一点全无,指导员点名让他站出来,问他:军人的天职是什么?他立马一个立正,敬礼:服从服从再服从。

在军队,你不服从,哭都找不到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部队许多高干,有意把自己子女下放到连队磨练。老黄所在的连队的一个女兵,父亲听说是师级干部。一次集训,大雨过后,地上泥泞不堪,教官一个手势,大家齐刷刷盘腿坐下。这个女兵,裤子被雨水淋湿,加上人又胖,坐下时,吱啦一声,裤子撕裂了。老黄忍不住笑了一声,教官厉声问:谁笑的?老黄只好承认(部队里说一不二,你不敢不承认,军人强调担当,敢做敢为),教官让老黄一边去做俯卧撑三百,累的老黄给我讲述这事时原话是这样:下次看见女兵脱光了,我都不敢笑了。

集训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在部队待了三年退伍,那时(1997年左右)国家对退伍军人工作分配制度还不完善,加上四川多山,许多地区经济落后,自顾不暇。于是军人退伍后就业就没了着落,老黄说:老子辛辛苦苦保家卫国三年,末了工作都没得,你说,我们当兵的踏入社会,要手艺没手艺,要文凭没文凭,怎么活?

快退伍前一月,连队文书,手无缚鸡之力,被一帮藏民打了,鼻口窜血,牙都掉了几颗。当兵的火气大,加上又是武警,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副武装,一个连队拉出去,枪都抱出去准备开火了。当官的压不住,对空鸣枪,子弹突突的往天上飞,才稳住局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退伍回家路上,几车的战友,一路上走走停停,半路上停下来,下车看见什么抓起来就吃,不给钱。用老黄的话说:管他妈的了,工作都没有,一肚子火。胆小的藏民不敢问,明知这是一伙退伍老兵。胆子大问当兵的要钱,战友把手往后一指:后面当官的付钱。后车坐的当官的二话不说,乖乖把钱付了。

经过成都,要办理退伍手续,老兵都住进锦江宾馆(政府办的,当时最红火的宾馆),战友们起哄,大喊大叫,楼下副省长正在开会,站起来一言不发离开,也不敢说什么,更别说宾馆里的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伙退伍老兵。

虽说那个年代,退伍军人安置制度不完善,老黄他们幸运,被公路运输机构要去(都是武警,可以押运),后来老黄发觉运输机构经常和四川黑社会有摩擦,危险性很大,就离开了回家,在家乡一个金矿上打工了一阵子。

金矿洞里钻眼,埋好炸药,线子理出来,在外面引爆,等灰尘散去,将矿石一车车拉出来,然后就可以做轻快一点的活了。据老黄说,那时他们一天可以挣一千左右。老黄在工地上做了几年,挣了几十万全部花在修房子上面了。后来又做了一阵子健身馆副教练,老黄说,现在年轻人吃不了习武的苦,练武是磨练毅力的活。再后来,老黄想出来闯荡一番,看看有没有可以发挥武术的工作,来到了成都。

老黄说,能在成都稳住脚的人都是人尖,人精,成都说难听是鱼龙混杂,说好听点,是卧虎藏龙之地。

许多人你看他平时很低调,不轻易出手,多半都是深藏不露。两个云南小伙二十多岁,听说老黄会武,非要比试一下,老黄推辞再三,领导非要老黄露两手。老黄说,切磋就切磋一下吧,点到为止。

一处空旷地,草坪,老黄脱下外套,跟两个云南小伙耍了两下(耍,四川方言,玩的意思),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老黄点到为止,两个小伙惊讶说:看不出来老黄还是练家子。老黄客气说:只会点皮毛。口述这段时,老黄笑着跟我说:当时嘴上这么说,心里乐~跟我比试,你俩太嫩了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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