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20、刁蛮少女骄气使性 荒茫野岭死尸惊魂

《潇剑游侠》20、刁蛮少女骄气使性 荒茫野岭死尸惊魂

陈少华 著

肖羽见张敏知一喜之下,胃口大开,心中忽又难过。心道:“我若是也有父母就好了。”张敏知甚是敏感,瞧他神色不豫,问道:“贤弟,你还有不开心事么?”肖羽哀声道:“我十五岁时爹娘就死了。他们虽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老实百姓,但我总想如果他们还活着该多好呀!”言毕眼圈一红,便滴下泪来,忙仰头喝酒。

张敏知安慰道:“贤弟,不要难过。你我既已结义为兄弟,我的爹妈就是你的爹妈......”还待再说,忽想起惨死在大火中的娘,面色突地变得惨白,一言不发,也流下泪来。两人各怀伤心事,长吁短叹,大口喝酒,不多时,几坛酒早已喝尽,正待再叫,两人都是头昏眼花,一头栽在桌子上,哪起得来?

却说那个少年出得店门来,想起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那傻小子我一定还得捉弄他一下。”他少年心性,一心贪玩,筹划着怎生才能戏弄两人一番。嘟着嘴走到一座小河边,对着如镜的水面一看,里面映出自已的样子,只见一个邋塌的小子穿着脏兮兮的衣裰,眼睛里满是新奇与顽皮。他不由好笑,但天性又是爱美,将脸埋入河水中洗了几把。将长发放下,在水里荡涤着。

原来她乃是女儿身,出于好玩,扮了一个男孩行走江湖。细细梳洗之后,再在水镜上一照,容光焕发,光彩照人,腮边微映桃花,丹凤眼含着秋波,熠熠生辉,动人心弦。她看了自已秀美的容颜,不自禁地欣赏,呆呆瞧着,心中仿似有重重心事,只是出神。

她上得岸来,想一想,又抓了一把土在脸上抹了抹,将脸弄得脏兮兮的,将头发扎得乱糟糟的,跟个小子一般无二。她正走着,前头几户人家,前头遇见两个官差,正摇头晃脑地欺负一个农民。

那农民哀告道:“老爷,实在是收成不好,没有东西孝敬您老,等来年,我亲自给您老送去。”领头的官差扬脸凶霸霸地道:“别这么多废话成不?大爷我还忙得很,快把税钱交上,不然,拿你家的牛羊作抵。”那老汉一听慌了,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道:“官爷,您行行好,我这一家老少就靠着这头牛吃饭呢。”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面色惨白,流露着恨意,怒视着官差,紧紧地拉着老汉道:“爹,您起来。别求他们。”那官差贼眼一瞪,正要发作,见是一个清清涩涩的小姑娘,虽然瘦弱,显是营养不良,但身材纤细,如弱柳垂舞,别有风韵,那眼睛就给定住了,滴滴溜一转,怪声道:“老汉,你家官钱交不了,大爷我没法向上面交待。这么吧,大爷我就饶了你这回。”老汉一听连连叩头感谢。官差又道:“只是我得带这个姑娘去办点事,办完就给你送回来。哈哈。”不怀好意地怪笑着,向那少女抓去。

老汉大惊,抱了那官差的脚不放,道:“官爷,万万不能呀,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万不能呀。”那官差飞起一脚,踢在老汉的心口,骂道:“别他妈的不识抬举,大爷我要你女儿是瞧得起你。”老汉登时双眼直翻,口吐白沫,不醒人事。另一个官差上来将少女抓起,双手反剪,用绳子绑了。那少女百般挣扎,见老汉被踢得人事不省,不知死活,忍不住放声大哭。两个官差得意大笑,撕了块布将少女口堵了,推着便向后山走去。

正行间,路上却站了一个少年,双眉倒竖,怒眼圆睁,手里一把剑对着他们道:“把这个姑娘放下。”当先官差见不过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小子,哪放在眼里,怪笑道:“你要作好汉英雄救美?小兔儿爷,干脆让大爷一块端了吧。”和身扑上。少年怒不可遏,一剑刺向官差的咽喉,这一剑快捷之极,那官差一时大意,哪料到这少年竟会突下杀手,那剑直透咽喉而出。登时毙命。另一个官差吓得呆了,怔了怔,双膝一软,扑地跪下,哀声求道:“好汉,不关我事,都是他逼着我干的。”少年将剑回鞘,道:“饶你一死,快将这条猪狗不如的东西埋了。将这父女安顿好,不得生事。否则我要你狗命。”那官差连连拜道:“再也不敢了。”忙连滚带爬地去了。

这少年正是那名女扮男装的女孩儿。她忽想起那两个酒店少年,委实可恨得紧,正好押了这人去作个帮手,才好对付。乃道:“你叫什么名字?”官差道:“小的叫李林,敢问好汉的名头?”少女喝道:“你是想找我报仇吧?告诉你也不妨。我是风清,江湖人称‘飞鹤大侠’,你给我听好了。”李林忙道:“小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风清喝道:“你在后面跟着,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李林苦着脸,只得乖乖地跟在后面。

风清悄悄地回到酒店,在门外向里一张望,见两人还没走,却正酒醉大睡,嘴里说着胡话。店主人老实厚道,也不去赶这两个醉鬼。

风清心中大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命李林道:“你过来,将这两个臭家伙绑了。口里塞上东西。绑紧点,绑不紧我可绑你了。”李林忙点头哈腰地答应,拿了绳子将肖羽与张敏知绑了,口里各塞了块大萝卜。两人都自惊醒,见浑身绑得又紧又密,口里又胀得难受,呜呜地叫不声来,大吃一惊,拼命大摇其头,见了那个少年,知遭寻仇,只得自叹晦气。

风清命道:“将这两个坏蛋押到后面山上去。”李林衙役出身,对此倒极是在行,当下一板一眼地将两人前后用绳子串好,在后面用竹条抽道:“走,走。小心讨打。”两人哪里肯走。李林对付这种事自是办法多多,胸有成足,怪声道:“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大爷手狠。”说着拿起一根木棒照走在后面的张敏知后背狠狠一棒,张敏知痛彻心肺,呜呜闷呼。

风清一喜,心道:“小子,今天叫你见识我的手段。”她输给了张敏知,心里颇不开心。见他受打,大有雪耻快感。李林甚是得意,走到前面,举起大棒照着肖羽便要砸下。风清一惊,喝道:“住手,谁让你打他的?”

李林一愣,奇道:“好汉,您让我押这两人,两人不走,只能痛打,打怕了,必走无疑。小人干的就是这行,这种事见得多了,心中有数,您就瞧小人的手段。哈。”诌媚地一笑,举棒便打在肖羽的臂上。

肖羽惨呼一声,涕泪直流,显是痛不可挡。风清大怒,不知为何,她却不愿伤害这个武功低微的少年,可能是因为他是弱者吧。眼见他遭到痛打,心中一动,刷地跃起,将李林手中的大棒抢在手中,凤眼圆睁,斥道:“好大胆,叫你别打你偏要打。想跟本姑.......本大侠作对不成?”

李林吓了一跳,心下大是不平,但这个“好汉”煞是手狠,一剑就将上司结果,他哪敢将不满表现出分毫,只得唯唯诺诺,不敢再打肖羽,拿起藤条狠抽张敏知泄愤,只把张敏知被抽得乌眉灶眼,浑身伤痕,其苦难当,只得听了摆布,向后山走去。

正行间,几个农民愁眉苦脸,拖了几具尸体前行,后面跟了一群人,手持白纸白幡纸人,正在遍洒纸钱,高声叫魂。其声凄凉悲伤,令人不忍卒闻。风清不以为意,由李林将两人押至后山,见肖羽垂头丧气,显是连遭挫折,大受打击。她心中暗笑,心道:“出来混难免吃败仗,习惯就好。谁让你碰上本姑娘呢?”再看张敏知浑身鞭痕,鼻青脸肿,不住喘气,显是极其疼痛,又好气又好笑,登时把那雪耻的心丢了大半。心道:“只羞辱一下这两个家伙便罢了。”命李林道:“你将他们口里的东西去掉。”要知道她的个性历来任性娇纵,刁蛮骄横,谁要惹得她不高兴,她定要整得那人很惨才行。因身份特殊,谁都惧她让她三分。这次如此就要放过这两人,当是格外宽大了。

两人口中之物被拨去,登时大口喘气。张敏知气恨交加,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恨声道:“好可恶的小子。”风清面色一变,一个眼色,李林倒也了得,立刻会过意来,大摇大摆地走到张敏知面前,啪地扇了一巴掌。

风清假作好人,喝道:“打什么呀?君子动口不动手。要文斗不要武斗。”李林点着张敏知的鼻子道:“你敢对这位江湖人称飞鹤大侠的好汉不敬,我第一个听不过耳去。”风清笑盈盈地向张敏知行了一礼,道:“对不住了。”张敏知面红耳赤,怕又遭辱,竟是作声不得。

风清不再去理他,走到肖羽前,将肖羽的绳子解开,笑道:“小兄弟,你武功这么低,真是白活这十几年,人是不是有些傻呀?”肖羽被她嘲讽,羞惭不已,心道:“我原本就不聪明。”但他生性倔强,昂头道:“傻又怎样?最少我不会用小人伎俩害人。你再聪明,也是害人的坏人。就是你这种坏人,欺负老实人,殴打良民,无恶不作,败坏社会风气。人人得而诛之。”

风清听得有趣,扑哧一笑,饶有兴味地瞧着他,见他挺胸而立,倒也有一股英气,点头道:“你这下还真聪明了一回,我还真是坏人。”忽地伸指一点,正点在肖羽 “旋矶穴”上,要知此穴一旦被点,全身立时麻痒难当,直如千万只蚂蚁在叮咬一般,铁石人也得叫饶不行。

肖羽咬牙忍耐,把嘴唇都咬出血来。再坚持一会,只觉周身都要爆炸了一般,却绝不求饶。风清原本只是想试试他,只需他开口求饶,便自会替他解穴。哪知这少年却是倔强得紧,倒在地上满地乱滚,却不叫苦。

眼见他疼得面色腊黄,又转而惨白,却一声不出,风清颇觉好笑,心道:“瞧不出他还挺倔强。”道:“只要你求饶,我就饶了你。”

肖羽一言不发,正在苦撑。过得一会,她又道:“你不求饶也行,只要你叫出声来,我就解了你的穴。”要知以她的刁蛮之个性,如此大大地退让,极是不易了。

肖羽却象着了魔一般,非得硬抗到底,偏是一言语不发,看来是打定主意疼死方休,也不低头。风清心下大急,心道:“不行,这个傻小子来了傻劲,非得跟本姑娘较劲。也罢,我就认这一回输。”这在她可是从未有过的奇事了。急急伸手,有肖羽身上一拍。肖羽此时额头上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面孔扭曲变形,几欲晕去。

风清颇觉歉然,伸出手替肖羽擦了擦汗。肖羽长出一口气,道:“好舒服呀。”看似满不在乎,其实适才难受得几是生不如死。风清见他如此,也不由佩服。只得道:“行,今儿我还真遇上对头了。你比我狠,行了吧。”肖羽道:“你等我练好了武功,咱们再打过。”风清惊诧地道:“好呀,我等你哟。”肖羽嘿嘿冷笑,转过头去。风清推了推他道:“怎么又不说话了?”连问几句,肖羽却再不理她。

风清讨了个没趣,俏脸一红,却是无法可施。不禁心头火起,四下一望,见李林贼眉鼠眼地正在东张西望,喝道:“你在偷看什么?”李林吓了一跳,哈腰弓背地跑过来,向风清鞠了一躬,陪笑道:“大侠,我见那群农民又运来几条尸体来掩埋,正在看热闹哩。”

风清骂道:“你们这些公门的狗,见到死尸就高兴,见到活人就难受。”李林哈腰道:“哪里哪里,我只是见他们形迹可疑,哪有喜欢看死尸的?在下原也是六扇门的一员小兵,办过几个小案,也是一心为人民服务哩。”

风清微一沉思,点头道:“确是如此,你倒也颇有些眼力。”她心思聪慧异常,先时虽未注意,但经李林一提起,立时省然。通常一村葬人,都是一个死人而已,同时死几个,一个可能是斗殴而死。但瞧这安静情形,附近断无火拼之事。和和平平的突然死这么多人,再一个原因就是遭了疫情。但遭疫而死的尸体通常为了传染而将尸体包得紧紧,绝不会就这么平平常常放在板车上。她觉出其中大有文章,起身道:“把这人放了,把这傻小子带上,待我慢慢整治他,瞧他服是不服。先过去看看。”李林依言将张敏知放了,押着肖羽跟在她后面,向那边坟场走去。

翻过一个山头,只见一个偌大的坟场,旗幡飘扬,白纸纷分。无数纸烟随风飘散,未曾烧尽的草纸飞来飞去。一些简易花圈横七竖八地摆在各个坟头。细看之下,这些坟头竟都是些新坟,土色明显新培不久,上面一根草也无。略数一下,这样的新坟约有五十多个。风清瞧得惊异不已。在短短的几天内一个小小地方竟连死五十余人,岂非太过匪夷所思?这中间莫非有什么古怪?

几个头戴白巾的村民正在使锹挖土,一帮人围着几口薄木作的棺材,面色冷漠,也没人哭泣,只是脸上大多显着忧愁,带着听天由命的无奈。风清暗暗纳罕,上前问道:“这是谁家死了这么多人呀?”

一个黑脸汉子一边铲土一边道:“小伙子,你是刚来这的吧?我们这里叫靠山村,如今遭灾了,不到七天的功夫,连着死了六十多口,家家有死人。这不,今天又死了十口。唉,老天要灭我们呀。”其他人面无表情,神色麻木,显是被一连串的死讯折磨,早失去希望。

风清奇道:“不是吧?你们没想过是谋杀吗?为什么不报官?”黑脸汉子道:“怎么没办官?但那些官差平日里干坏事没人比得过,真要破起案来都是废物一个。”

风清瞅瞅李林,见他正东摇西晃地窥来瞄去,一会儿眼睛就停在一个胸部高耸的妇人身上不动了,咽着口水。风清大皱眉头,喝道:“公狗,你在干吗?”一气之下便骂出声来。

李林唬了一跳,慌忙从那妇女旁走开。装得跟没事似的。风清也无暇理他,听那黑脸汉子继续说道:“查了半天是半点原因也查不出来,既无中毒,也无伤痕,也不是生病,混身上下一点问题也找不到。只得报了个无故暴亡。你听听,既无病无难的,就这么死了。后来地方上按二连三地死了不少人,大家都相信是被诅咒了,死了就埋,没准哪天就轮到自已了。都麻木了,你看我现在还在这埋人,没准明天,我就得让别人埋了。”言毕苦笑不已,又道:“小兄弟,我看你还是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里不祥,小心让天给咒了早死。”

风清听得寒毛发乍,脸色极越来越凝重,沉思半晌,心道:“有些古怪。若说不怕天遣,倒也不是。但还是得看看倒底是怎么回事?”好奇心起,当下征得农民家人同意,命李林拆开一棺材验尸。

李林也是倒了血霉,碰到风清这样的主,想起她寒光闪闪的宝剑,又不敢违抗,只得苦着脸拆棺搬出尸体。先掩了鼻子,以为尸体必定发出恶臭,因其时天气尚热。岂知尸体却毫无异味,尚未腐烂,显是新死不久。他不敢怠慢,认真查验,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插来插去,不时挤血来细看。约摸一顿饭的功夫,方道:“尸体真是一无伤痕,也断非中毒。瞧其五脏皆是完好。”说着挠挠头眼珠转得几转道:“小的也曾办过几件案子,这样的死人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只怕真是天谴。”

风清一时间也理不出个头绪,心道只怕真的是被老天给招去了。叹了口气,这就不是她所能揭开的秘密了。但她毕竟聪慧过人,岂能轻易被天谴鬼招之说所迷惑?转念一想,还是心有不甘,总觉得事实不会如此简单,只怕其中藏有一个极其可怕的邪恶阴谋。

她用剑鞘拍拍李林,道:“走,去村里看看。”李林忙不迭地押着肖羽一屁一颠地跟在她后面。三人迤逦往山下人烟来往处行去。约摸行得两里,到了一个村落,一百多户人家,却几乎是隔一家便见白幡飘飘,白联白杆白纸满村满地都是。人人披麻戴孝,有的神色惶惶不可终日,整日哭丧着脸,有的则面色麻木,仿佛已经死了心,只是等死罢了。

风清瞧着心中一酸,生出怜悯之意。心道:“待我回家去,再为你们想办法”。这里家家飘白幔户户烧纸烟,真如一座鬼城,她女孩心性,哪里呆得住,约略瞧了瞧,胸口发闷,一个恶心,就呕吐起来。

她强打精神,见一户人家倒未作丧事,倒显稀奇,便走了进去一看,里面有三个人,一对青年夫妇并一个小女孩。那对夫妇年纪不过三十来岁,男的紫膛长脸,浓眉大眼,面貌憨厚。女的腊黄的小脸蛋,约略有些麻子,颇有几分颜色。只是容颜憔悴,面色愁苦,显是日日担惊受怕所致。那个小女孩不过五六岁年纪,长得甚是清秀可爱。风清一见甚是喜欢,登时将那恐怖不快暂且抛下,招呼小女孩道:“小姑娘,来,跟阿姨玩。”她却忘了自已正穿着男装。那小姑娘便跑到那妇人身边躲起来,探出小脸蛋瞪着大眼睛瞧着她。

风清向那男子拱手道:“请教大名。在下风清。”

那男子漠然道:“我叫贺广。这是我媳妇杨珍珍。”风清道:“贺老兄,这村落里死气沉沉,家家办丧,真是令人费解。不知可否指教一二?”

贺广摇头叹道:“唉,造孽呀。这几天来也不知这里惹了哪门子的瘟神,一时间家家都要死人,人人都自危。你别瞧我家现在还没人死。但说不定立刻就会有事。我和媳妇如今正在等死呢。”

风清道:“村里人何不赶快逃离此地?没准就会有活路?”贺广道:“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若是能熬过这几日,侥幸活下来,我是再不在此待的。本村也有些人出去逃难。但大多数还是不愿走。都是在这老乡老土住了几辈子的人了,大都不舍轻易背井离乡的。出去也不是活受罪?有些人与其要饭乞讨,忍饥挨饿,还是守着那份家业,不肯松手。咱们穷人老百姓,去哪都不容易。那点家业田地就是命根子。”

风清大为不解,难道那点子家业,还比得上生命之贵吗?这时肖羽大生同感,忍不住插话道:“不错。贺老兄,我家也是个种田为生的。不到实在过不下去,谁也不愿牵家掣手的逃难要饭。对庄稼人来说,田地房屋牲口就是全部,活命就靠这个。”

贺广大腿一拍,粗声道:“小兄弟果然知道咱老农民的心。”心喜之下,便端来一碗茶来与肖羽喝。肖羽接了便要仰头饮尽。风清眼明手快,一把将茶碗打掉。肖羽变色道:“这是怎么说?”风清冷冷道:“这里死气沉沉,危机四伏,一切须得小心在意才是。”肖羽道:“我不信老贺会来害我。”风清皱眉道:“你若不怕死,便再去倒一碗茶来喝便是。你是死是活,跟我全无干系。”

贺广甚是尴尬。他媳妇弯腰将碗碎片拾起,埋怨道:“你咋的不晓事?丁不丁寅不寅的就把脏碗往别人手上送。人家是当大官出身,跟你说话都是抬举你。你还不知足?明天又得去买碗了,你作的好事。”唠唠叨叨,自去后院将碎片扔了。

肖羽甚是不安,但终究性命交关,不能不加意留心。再不敢去碰那茶水。

贺广忽然面上现出一种极其恐怖的神色,直愣愣地盯着风清,似是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只见他面目扭曲,狰狞可怖,咕哝了几句,忽然一头栽倒在地。杨珍珍正进房来,见状发疯似的扑上来,见贺广已然一动不动,一摸胸口,竟是已气绝身亡。她大声哭叫着,号天动地,泪水滂沱,哭得昏死过去。那个小女孩也趴在爹的身上痛哭不已。她年幼的心已然明白,她从此失去了最疼最爱她的爹爹了。

风清与肖羽都是变色。肖羽上前仔细检查,死者全身哪有一点伤痕?风清命李林上前来验尸,李林抖抖索索地过来,翻来覆出瞧了半晌,愁眉苦脸地道:“禀大侠,这人身上委实一点伤痕也无,也查不出是中了毒。”

屋内气氛阴森,青灯如同鬼火般摇摇晃晃,墙上贴的一幅画像面容怪异,笑容阴险,好似一脸的笑里藏刀,狰狞险恶地瞧着他们。

风清但觉诡异恐怖之极,颤声道:“此处大为险恶,不宜久留。我们快快离开这里。”三人迅速离开贺家,风清想起一事,摸摸身上,只剩下几两银子。便向肖羽和李林道:“你们有银子没有?都拿出来。”肖羽将身上仅有的银子全掏出,不过三两多碎银。李林大为不愿,但被风清盯着,不敢违抗,只得摸索着从内衣兜里排出十两银子,声明道:“我只有这么多了,不信你搜。”将内衣解开,显得大义凛然。

风清皱着眉头,哪肯去搜他?便拿了这些银子返回贺家,将银子放在桌子,爱怜地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替她整了整头发,见这些银子也不济甚用,叹了口气,一时找不到可以送给小女孩的东西,身上又没带多少银两,从脖子里解下一块镶钻猫眼玉佩,递给小女孩,心道:“这块玉佩也可值些钱,留给小女孩作个纪念。她若是缺钱时,也可换些银子。”须知这块玉佩非同小可,乃是罕见宝物,由朝鲜国进贡入清廷大内,价值千金。偶然被风清所得。

他们急步向村外走去,都是心情沉重。肖羽咬牙道:“不知这里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人,转眼便不明不白的没了。有无天理?”风清心疼那个小女孩,想起她从此就没了父亲,真是可怜。泪水不觉就流了下来。

李林一路跟着风清,心中连连叫苦,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现下见她难受,暗地里幸灾乐祸,脸上却大是忠心耿耿地道:“大侠,难受就哭出来吧。”伸手要帮她拍背以献殷勤。风清面色一变,将他手打掉,怒道:“你想死呀?敢对本大侠无礼。”李林吓了一跳,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脚上,当下不敢再说。

风清厉声道:“你滚吧,以后不要再作坏事,否则,我自会取你狗命。”李林大喜,这番终于脱得苦海,连连作辑,道:“大侠您瞧着,下次我一定是一个小侠,一样的行侠仗义,只是武艺低了点。”风清觉得甚是疲累,心中不耐,只盼他快走,道:“哪这么多废话?”

李林喜得快步而去。风清四顾一望,双目忽然落在地上,一个红红的铁牌上刻着一些古怪的东西,几个古文字并一些怪图形,其中有一对人骨,一个骷髅。她看了半天,不解其意,也看不出这块铁牌与这生在这个村庄上的惨案有什么关联。她顺手将铁牌放入兜内。向肖羽道:“喂,你在想什么?”

肖羽一路行来,见到这么多死人,真是又惊又悚,见那些村民个个麻木无助,可怜之极,心中不禁难过异常。寻思:“受苦受难的,总是这些老百姓。一年忙到头,难填饱肚子。受官府压榨,受恶霸欺压。一旦有了天灾人祸,便只得听天由命。”想起自已的遭遇,落到讨饭的地步,还常被恶人放狗咬,真是郁闷。不由叹了口气,对风清的问话没有答理。

风清怒道:“小子,不要给脸不要脸。我好生问你,你就得好生回答。”肖羽哼了一声,昂首看天,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显是没将她瞧在眼里。风清大怒,便欲伸指戳他的穴道。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倔强得紧,若是用强,必定不肯服输。若是将他弄死,也甚是无趣。不如暂且饶他。慢慢再摆布,必定让他服了自已才可。便缩了手,道:“你乖乖的听话,我便不来折磨你。否则,可别怪本大侠翻脸不认人。走,上那山上去瞧瞧,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肖羽正有此意,见这里死人如此之多,大非寻常,也想查查中间有什么古怪。若是竟有凶手害人,自然拼了命要跟那人决一死战为死者报仇。便依言向后面大山走去。

只见这座高山黑黝黝的,森然高耸,林木繁茂。荆棘满山,枯枝遍地。两人进山,不时见到樵夫担着柴出来,便觉放心,径自朝深山里走去。风清见这山岭上风景甚美,甚是喜欢。但见花草点缀在林木间,星星点点,甚是好看,微风吹来,花香阵阵,鸟儿鸣啾,山泉叮咚,小溪流淌,纤陌小路穿来梭去。她兴致甚高,倒将那些死尸抛在脑后,只顾赏玩动人景色。不知不觉间,西方红霞满天,烟光万道,云蒸霭蔚,雾霁蒙蒙,更是瑰丽万方,令人称艳。要知她才闯荡江湖不久,对大自然的奇景其实见之甚少。故得见这等胜色壮观,自然难免欢呼几声。

她推肖羽道:“喂,你觉得怎样?”一个人称好,总不如多一个人附和更来劲。

肖羽却无心看这些,摇头道:“没甚么稀奇。”风清大为扫兴,不由有气,道:“你要再这么不晓事,坏本大侠的兴头,可莫怪我心狠手辣,让你吃些苦头,可不甚好。”

肖羽摇摇头。他仁厚待人,见这少年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乃诚心诚意地道:“小兄弟,似你这般霸道横蛮,却是不好。我劝你老老实实作人,作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有为青年。这是遇见我。若你遇见了高手,可有你好看。”

风清气道:“臭小子,本大侠纵横江湖,名头不小。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我?”自觉颜面有损,哪里肯依?一指戳中肖羽的“旋矶穴”。肖羽只觉浑身麻痒,其苦难当。但咬了牙哼也不哼一声,仍是迈步向前,装作没事一般。风清见他脸上黄豆般的汗珠滴下来,浑身发颤,却不叫一声苦,也暗暗佩服。终究不愿他出事,在他身上一拍,替他解了穴。肖羽大步向前走,心中甚是恼恨。风清一路上终觉寂寞,寻他说话,他却再不去理。风清也拿他无法,知他吃软不吃硬,却又不肯放下脸去讨好。一赌气也不再说。

这边风景确是不错。风清只顾观赏,肖羽又留心着想要找出蛛丝马迹看能不能寻出村里人的死因。若是有恶人为害,自是最有可能躲在这山中,既隐秘又方便。他见了山洞便进去张望,见了恶林便理去探听。两人心中有事,都只顾走,这里山路崎岖,蜿蜒百转,山林深密,树木繁多,极易迷路。两人却没留意。那天色却黑了下来,树林里渐渐阴风四起,惨雾弥漫,恶兽怪虫横行起来,不时传来鬼哭狼嚎之声,猫头鹰圆瞪绿荧荧黑越越的眼珠子,乌鸦一声声嘶叫着在天空中盘旋,爪子上抓着些腐肉。

风清暗暗害怕,浑身微微发抖,颤声道:“这里怎的突然变得如此阴森可怖?”肖羽道:“天黑了,只怕就比天亮时要难受得多。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为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便走,却再寻不到回去之路。风清直跺脚,急道:“这下可怎么好?”她素来智计百出,聪明过人,此时却也慌了神,失了主意。肖羽镇定住心神,道:“你别慌,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慢慢想办法。”风清道:“那快点想。”其实肖羽脑子迟钝得很,哪里想得出什么办法?

正在惶急间,只听几声狂吼,一片巨大的黑影缓缓走来,两眼大如巨鼓,身形有如一只大山,全身毛茸茸的,脚掌有飞来宽。原来是一只大黑熊。它正饥饿中,见了两个活人,立时大喜,哇哇叫着扑了过来。风清吓得小脸煞白,差点晕倒,肖羽一把拉起她,向山林深处飞奔。大黑熊哪里肯放,大步追上来。眼看就要追上。风清已跑得腿酸脚软,立脚不住,肖羽索性将她背起来便跑。风清又羞又怒,叫道:“臭小子,快放我下来。你这算什么?”使劲捶着他的肩头。

肖羽眼见前面是一个山洞,立时逃进洞中。那大熊体躯庞大,洞口却是甚窄,它苦拱不入,焦躁之下,双掌猛拍,只听哗啦一声,洞口塌裂,几块巨石陷下来,将洞口紧紧堵住。大熊这才算出了口恶气,大摇大摆地去了。

肖羽入得洞来,气喘吁吁地向里边跑。风清又羞又急,叫道:“快放下我。你混蛋。”肖羽初时一心救人,不及思索,此时方觉背上一个温软如棉、酥香似玉的娇躯贴在身上,犹听得她那胸口怦怦乱跳之声。他登觉不妥,寻思:“怎的这人胸前软乎乎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个男人么?满腹狐疑地停住,忙不迭地将风清向地上一放,摔得风清娇声嘶呼,怒道:“你混蛋,占了我便宜,还这样摔我。”

肖羽忙道:“对不住。小兄弟,我却不是有意的。”他仔细看了风清一眼,虽然眉清目秀,姿容俊美,但总归是个男子。想来这人洁身自好,不惯让他人背。肖羽知自已脏乎乎的,被人嫌弃倒也不以为异。

十分不巧,风清摔下时,却正撞在一块尖石头上,将小腹刺出一个伤口,汨汨向外流着鲜血。她疼痛难忍。连声呼痛。肖羽一瞧之下,大吃一惊,慌道:“小兄弟,你受伤了。快点让我看看。”蹲上前便要去解她的衣襟。

风清急叫道:“快住手。”肖羽眼见她伤口血流如注,哪里肯依。道:“你放心,我有经验。能帮你止血。你莫要动弹。一动弹,血就流得快了。”这倒并非虚言。他在讨饭时哪天不挨几顿打?头破血流是家常便饭,这止血之道,无师自通,颇有些精研了。当下从衣衫上撕了块布,去仔细察看她的伤口。

风清大惊失色,见他果真来卸自已的腰带,又羞又怒,啪的一巴掌打去。肖羽猝不及防,被打个正着,脸上登时现出一个掌印。不由纳闷,捂着脸委屈地道:“我真的不是故意摔的你。”风清怒道:“臭贼,你敢动我,我非杀了你不可。”

肖羽不解道:“却是作怪,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何必如此?”

风清忽想起并不知自已是女儿身,怒气方才消了大半,心想:“这小子木讷愚呆得紧,将我背在身上,居然还不明白我是女扮男装,当真有趣。”并不点破,道:“好了,既然你是无心,我也不去跟你计较。”伤口又是一阵疼痛,忍不住呻吟起来。

肖羽正色道:“小兄弟,此伤不可轻忽。你切莫推辞为是。我其实不会甚么医术,惭愧得很。只是包扎止血之道确会一二。你须相信我才是。”仍去抚她小腹上的伤口。

风清俏脸通红,一脚将他踹开。叫道:“不要啦。你真是大坏人。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肖羽见她如此固执,想来是见他笨,不肯信他的手段。寻思:“也难怪。我傻头笨脑,粗手毛脚。这小兄弟柔弱的身子,肯定是不敢让我来动手了。”便不再上前。

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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