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离别

夜里的梦后劲有点强。

我一边为这个梦懊恼不已，一边却又好像还没从梦中出来。

梦里我竟然对我的宝贝拳打脚踢！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一脚踢倒在地上，天下着雨，她光着上身趴在泥水里。梦里是没有声音的，只见她满脸雨水泪水鼻涕水，几次想站起来，可地太滑都没能起来，几番挣扎之后终于被她抱住我的腿，我不仅没抱她起来，反而一把推开她又补上几脚！

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平日里她哪怕假装摔倒我也要过去抱住他，配合她演戏：问她哪里疼？吹一吹，妈妈好心疼。

早上她比我先醒来，听见爸爸送姐姐去上学的关门声，她光脚站在卧室门口哭：“爸爸，爸爸，不要走。”难道她也做了同样的梦？

我起来把她抱回床上，找衣服给她换，她依旧哼哼哭着，不肯换。哄了一会还是哼唧，我梦里的那股混劲就出来了：今天天黑才能下班回家，接不了姐妹俩，烦；明天又要开会，烦；编程又落了一次课，烦；我还要不要继续亲自教姐姐奥数？烦；作文，我该怎么教她？烦；自己那一大堆书什么时候可以看？烦……于是放下衣服不理她，自己洗漱去。

孩子总是最纯真的，不像我们大人那般矫情、造作。她想哭就哭，边哭还得边说“我伤心了”，明确告诉我们她哭是有原因的，是因为她伤心了，至于怎么就伤了心了？不用多问，她也说不清，我们多半也都丧失了理解的能力。总之她伤心是真的。哭够了她会该干吗干吗，把该做的事全做好。待我洗漱完毕回卧室看的时候，她已经把睡衣睡裤全脱下，换上了我给她拿的衣服。只是上衣有一条胳膊穿错了地方，先从脖子那里穿出又穿进袖子，就那么吊着胳膊好像一个提线木偶人。

洗漱完我也清醒了，哭过一场她也高兴了，于是娘儿俩欢欢喜喜地互相伺候着吃了早饭。

幼儿园是管早饭的，可这么小送她入园本就于心不忍，纯属无奈。为了不让早上气氛太凝重，也为了让她多些在家里的时光，我都是让她慢慢吃过早饭，不催促，十点半我上班之前她能进园就好。

穿戴完毕我也不说去哪里，她也不再问是不是去幼儿园，两个人都心知肚明，都不想打破轻松的气氛。她自己背上小书包，伸手让我抱。抱上后出了门她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趴在我肩膀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她心里是明白的，幼儿园必须去，妈妈必须去上班的，可她心里还是紧张的。她虽然紧张，可不表现出来，不让我为难，所以平时话唠一样的她一路上一句话不说，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我想让她放松一下，抱着她抖了两下，说：“你把头直起来嘛，这样妈妈都看不到宝贝了。”她却把头压得更紧了，双手搂紧我拍了拍我的后背。这是在安慰我：没事，宝贝在这呢。

到了幼儿园，老师出来开院子的门，我抱她进院，她两个手背捂着眼睛，身子倾向老师让老师抱走。我知道她这样捂着眼是一直憋着不哭，我多想从老师手中抱回她，拍拍她。可我不能这么做，老师说过跟孩子纠缠时间越久她会哭得更久，更难融入大家。正准备出去，没想到她跟老师说：“我要下去。”老师以为她要自己进屋，却不知她是终于憋不住了，转身往我这跑过来。我已经张开双手准备蹲下来抱她了，老师一边用急促的声音对我说：“快走快走。”一边马上切换声调对孩子说：“我们一起去看蚕宝宝吧。”我于是在老师催促中蹲着往后退。如果有人这个时候拍个照片，我那姿势应该是又高难度又滑稽的。我就用这么滑稽的动作，在自己还没晃过神之前退出了院门，老师随即把门锁上，告诉我：“我带她看蚕宝宝去，分散她的注意力。”

回家路上想起自己以前每次离家，何尝不是这般？临走前我一句话不说，车启动的瞬间眼泪哗哗地往下流。

每天早上都要经历一次离别，可这样深情的离别其实也剩不多了，就像姐姐那样，现在巴不得天天不在家待着。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