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04.固见

固见，是指固定的约定俗成的看法。我关注的核心，不在于我对于其他人或者事的固见，相反，是他人对我或者类似我的人的固见。甚至于，它算不上是固定的看法，而是一种武断的太过于直接的看法，其实很难形容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看法，只是当人们看到我或者一些有典型特点的人就会很随意地说出“他/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她太如何如何，难怪他/她会这样”之类的看法。

固见，对于说话的人有什么影响，我先不谈，但对听话的人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世界上，有一种无形的痛苦和伤害，它不是突然的、暴发的、易于感受的，而是一层层、一遍遍的，像熏一只火腿，天长日久，柔软的轻刷，竟让它由里但外透出那种味道来。一个人的话，也会有这样的效果，不经意之间反复地说，很有可能就会潜移默化地改变自己以及旁人的思维模式和行动表达。

这也就是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负面的看法，或者只是一个惯常的不带太多色彩的评价都可能影响和改变一个人。在此，我以w.k小姐为例。

w.k小姐是个非常沉默内敛的人，你当然可以习以为常地认为她是个内向的人。不过，我要说一点，内向/外向，两个代表两种心理行为特征的词语被创造时，是本身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也就是说它们完全一样，不分好坏优劣。这一点，过去现在未来，仍旧被众多心理学家所极力宣扬的。不幸的是，任何被反复提及的东西，都已经变得不再平凡普遍了。内向/外向现在仍旧被人们赋予了不同的感情色彩，仿佛一个内向的人便存在一个天然难以跨越的鸿沟。

对于w.k小姐来说，从来都有人在她耳边说，“你太内向了，要多和人交往”、“你这样的性格，好难融入别人”、“要改变自己，多说话”，诸如此类的话语。当然，每一个说话的人，是真的很关心w.k小姐，他们都出于善良和好意。但是，不是所有的好意都能得到好的结果。就像再美好的风景也会看腻，再相爱的人也会归于平静，试想w.k小姐从小到大，听这些话，不是几十几千遍，而是几万几十万遍。那么，这些别人加在w.k小姐身上的固见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呢？

首先，这里存在一个死循环。请注意，w.k小姐已经反复听了数十年，她难道真的无动于衷，不去改变吗？不是的，鉴于我一般举反面教材，她同样是个负面人物。这意味着，w.k小姐不是那种能够站在山顶，身处环绕的云端中，对脚下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不管不顾的人。她会听别人的意见，但她无法改变，或者无法很大程度明显地改变。所以，她耳边会有反复的重复的言语。这些话会形成一种广泛的密不透风的像一张网的东西紧紧抓住w.k小姐，如同蜘蛛缠紧吞噬一只飞蛾。w.k小姐会形成一种坚固的自我暗示：“我很内向，所以我无法和人好好交往，我做不好这个，做不好那个，我没有信心和人交往，我无法很好地传达信息……”。当这个人努力想要改变，却无法改变时，这不仅仅只是无力感，而且还有可能成为一种绝望，一种随波逐流自我放弃的冲动。因此，w.k小姐不仅没有外向，到底更加封闭了，带着内心无边无际的焦躁，继续习惯和忍耐、沉默。

其次，一个人性格上的东西是根深蒂固的。除非个人非常有毅力地特定去追寻改变，或者外界环境的剧烈波动变迁外，个人在心中反复告诫、尝试排练，其实不见得有多少作用。也许，我常想，性格也是某种刻在基因上的东西，当我们还只是一个细胞时，也许某些东西就注定发生了，就好像命运写在生死簿上，无论怎样地努力，都是按着写好的剧本表演。

最后，是环境。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片叶子，这句话要传达的是什么呢？任何东西，当它存在时，当它在数量上，物理上是另一个东西时，即便是两件完全一样的东西，还是不一样。尽管，这很拗口，但我所要传达的意思，是当存在“2”时，即是不同了，因为即便是同一个时空，同样存在时空内部的变化，甚至无法用这个世界上现存的所有词语、知识能够解释的。w.k小姐的人生轨迹，只有她一个人正在经历，任何人口中所说的“感同身受”绝不会100%正确和真实，只能是一种类似、相似而已。这个世界上，诸多事件，疯狂的精神病人、丧心病狂的杀人犯、阴郁冷漠的陌生人，在谴责和反对鄙夷这种行为之前，请先想想这种行为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是怎样的外部环境，怎样的经历才造就悲剧的到来。虽然，我很大可能上相信，某些性格特征是先天记载在基因上的，一些在当前人们眼中“不好的，或者不恰当不适合”的性格特征是与生俱来的，而人性本恶或本善是无解的，人们到底会发展怎样的性格特征，做出怎样的行为，确是复杂难以精确分析的。但是，人之所以为人，不同于其他生物，是因为人有更灵敏的心，情感和行为更加丰富，更加容易被感化和左右。爱这个词，说来肉麻，也无法刻画。不过，一些善意的东西，营造一个好的环境，一些爱意，自然会创造不同。

所以，我想说什么呢？主要是两点。

第一点，源于内心。人们常说，由内而外，改变从内而外，还是由外而内，都非常重要，都会达到目的。不过，我以w.k小姐为例的话，我倒是更倾向由内而外。内部如何改变，重新加固构建，真是很难的事。看书、旅行、聊天、看视频、发呆、工作、谈恋爱……世界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成为改变的一个种子，顿悟只在片刻，成佛只在一秒。我知道，w.k小姐已经非常努力了，我不想多么强调要去做什么，我想说的是，顺其自然。像一滴水，重力作用下要下落，一点加速度就改变方向，有时融入河流，有时变成雨滴，该怎样就怎样，未来不见得有答案，但是人生千姿百态，不过是走了一条更加人迹罕至的路。有时候，也会收获常人观察不到的美妙，那也是人生特殊的礼物。所以，不要急着否认、不要对自己失望，改变并不意味着个人强烈的意愿去抹掉过去的痕迹和轨迹，改变时时刻刻都在发生，未来即是一种改变。请尝试接受以及享受。改变一种态度即好。

第二点是外部。愿意对w.k小姐评论说教的都是关心她的人，这是一件非常有幸的事。但是，要注意的是，不恰当的关怀，往往适得其反。别让爱成为一种伤害。这种最常见的例子是，父母与子女之间的矛盾，最天然纯粹的爱，为什么会形成隔阂、反感、背离？我想原因应该是表达的方式不对。这种背后的原因却难以追究，就好像骨牌一样，从很前开始，一点一点积压，在某个环节，全盘迸裂。所以，这里我建议一种鼓励式批判或劝慰。具体说来，就是糖衣炮弹，小孩子吃的裹着糖衣的药丸。请先鼓励赞同，而后委婉提出自己的意见看法。因为，你必须知道，人活着本来就很艰难了，不要成为最后一根毫毛。此外，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你如何知道哪一种更好？不要高瞻远瞩地站在高地指手画脚，因为谁不比谁高贵，谁的人生不比谁更有意义。当然，这个时代，每一个时代，都有人自诩自己过着怎样不堪的人生，如何地弱于人前。虽然，我说的好像是个笑话，冠冕堂皇之极，包括我自己也在努力学习以同样的包容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但是，你要看到什么，你就会看到什么，你怎样觉得，事实就会如何。我赞同那句话，世界的本来样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看到什么。话说回来，人人都有选择人生的权利，这两种世界观并无优劣，只不过对于我来说，我选择的，并努力前进的是，同等的世界。因为人生本就如此艰难，我是一分一毫重量都不想再加上去了。我过好我的人生，并认为和世上任何人的人生同等重要。扯回正题，即是，莫要说教，请先鼓励和欣赏，“啊，这样也很好呀”，“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也是一种很好的人生啊！”，“你已经这么努力了，如果改变不了，就接受吧，这样有什么不好呢！”，“未来谁知道，我们都会过得很好的！”温暖的话语，是孤夜里的灯塔，是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当w.k小姐悲伤时，若有一句轻柔温和的话，那该多么有力量，多么温暖。而后，你可以表达你的关怀，但莫要一本正经，莫要板着脸，仿佛那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你可以说，“还是要多和人说话，因为这样才会发现更多不同的东西”，“有些工作会需要活泼开朗的人，但有些工作内向的人做反而更好，你看你想做什么，需要什么，再好好努力！”，“要有礼貌，多说话，别人才会更开心呀”。

我非常讨厌他人的断言，“像你这样的人，注定不会有什么成就”，“以后，工作怕有困难”。要知道，未来还未到来，我将鲜花和期许藏在那里，并不断努力，而一句闲言闲语，将自己束之高阁的他人，仿佛悲悯的话语，给人一把利刃，抹灭蜗牛爬行的痕迹，那是多么不负责任，不尊重人的行为。当然，这样的断语用于不同的场景，和当事人，结果和作用截然不同。但我此处指的对象是w.k小姐。对于这样的对象，断言则太过武断，这种固见就是非常讨厌的东西。

想来，w.k小姐还是太过玻璃心。如果个人强大，自然无畏无惧。不过，你得理解，人生百态，为什么就不能有人心脏柔软，努力小心翼翼？我所要倡导的，如果你的身边或者你本人是这样的w.k小姐，在内，改变态度，在外，改变方式。其实，我要表达的是一种尊重和平等。人人都在学习，未来是玫瑰和荆棘，不管怎么样，请尊重百态人生，给善意一点点合适的形状，不足要努力，无力之处学会愉悦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