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招揽“天才少年”这事儿,这几年可谓是名声在外。
但其实,论起尖端人才,更有一群竞赛大佬,早已在扎根其中,搞起了基础研发。
听上去有点离谱的是,拿下过国际物理奥赛金牌的斯坦福应用物理学博士,竟在菊厂搞起了网络。
也不乏光学博士,敲起代码成了数据库团队的一员……
这是怎么肥事?莫非“清北”、“常春藤”在华为的实验室里已经不够看,要“卷”还得另辟蹊径?
还是华为对外说得好听“重视基础研究”,实际上是把高材生们搞进去“拧螺丝”了?
我们跟华为的技术专家们面对面,就这些问题好好聊了聊。
在搜索引擎里敲下“管紫轩”这个名字,你会发现他早在中学时代便“学神”光环等身:全能型竞赛选手、海淀区中考状元、第40届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金牌得主……
在加入华为数据通信研究部之前,他一路在物理学领域深造,于2018年拿到了斯坦福应用物理学博士学位。
因为博士期间的研究方向与电池有关,初离校园,他原本打算在国内工业界找到一个位置,继续电池研究。其中,就有一份简历投向了华为的相关研究岗位。
在与华为的接洽过程中,数据通信研究所率先递出了橄榄枝:
“我们也有数学物理建模的需求,不过是做网络的,你喜不喜欢?”
管紫轩的第一反应是:“那我没学过网络,你们喜不喜欢?”
实际上,尽管管紫轩有着非常硬核的履历,但这话确实不是谦辞。在网络这个计算机领域,他当时几乎是“白板”一块:面试时连TCP都说不明白。
面试官却表示,问题不大。加入华为后,管紫轩才了解到,对于他这样跨学科背景的科研人才,研究部门看重的不是具体的某项技能,而是基础学科背景带来的思维方式。
话说回来,虽然面试阶段华为表现出了积极沟通的诚意,但入职之前,管紫轩仍不免像外界一样对企业科研抱有疑虑:
为了追求效益,企业里的科研是不是都是短期项目?“短平快”的节奏当中,个人的研究能力是否会被忽视,工作做着做着就成了“拧螺丝”?
带着这么点忧心,管紫轩很快就对这件事有了更切身的体会。
在数据中心搞网络,少不了在功能大规模上线之前做方案验证。这时候,就需要先把原本的方案做一个小规模的抽象。
这个抽象可就有讲究了。一方面,需要利用统计学方法,找出原版大规模方法里的统计特征。
另一方面,管紫轩的“武艺”就派上用场了:利用数学物理建模,把大规模方案抽象成简单的模型,使其能在两三台机器上完成验证。
也就是说,虽然是围绕网络的方法研究,但问题本身并不单纯是网络/计算机问题。在整个研究推进的过程中,研究人员们更多需要做的是把一个大的问题从小的角度抽象化,找出其中更本质、更有代表性的解释。
经此一役,管紫轩意识到,在这其中,不只是计算机领域的人才能够有所发挥,来自其他基础学科的研究人员也具有很多话语权和研究的空间。
事实上,在管紫轩所在的实验室里,十几个人中学什么的都有,有人学生时代是搞光学的,也有人出身数学/统计学背景……
所以日常的工作模式其实是这样的:在数据中心这样一个比较新的领域当中,大家各自从不同专业领域的角度去思考同一个问题,不拘泥于某种固定的研究方式,而是以开放的态度在学科交叉中去碰撞出火花。
在慢慢把握住了其中的“方向感”之后,如今,搞物理出身的管紫轩,已是数据中心流量建模和算法专家。
与管紫轩不同,清华毕业生王江对工业界的向往来得更早一些:硕士毕业,他就加入了华为数据库团队。
这里面也有一些机缘巧合:
彼时,搞计算机系统研究出身王江已经瞄准数据库方向,但其实同时在接触的公司不只华为一家。可要说跟哪家公司聊得最多,那还就是华为——正常面试流程+私下交流,前前后后聊了有五六轮。
王江最后决定选择华为,一方面是感觉华为给到的岗位方向最符合预期,另一方面,不能说与这个过程中感受到的尊重无关。
说起来,王江也是一位“竞赛大佬”。本科在武汉大学就读时,他就积极参与了全国大学生信息安全竞赛,并拿下过一等奖。
这段竞赛经历对他影响颇深:信息安全竞赛其实是一项以项目为驱动的竞赛。也就是说,你要提出一个idea,并围绕这个想法去做实验、做研究,最终提炼出具有创新性的成果。这个过程和搞科研发论文是很相近的。
因此,在读不读博这件事上,王江也并非没有过犹豫。
只是这份犹豫在投身职场4年之后,已经有了更加清晰的答案:“这几年的工作,我觉得跟读博士的预期没有差太多。”
对于王江来说,在华为做数据库研发,遇到问题时,仍然可以将其视作研究课题去解决。并且因为和产品一线有更紧密的联系交流,每一次具体问题的突破背后,往往还蕴藏着更多值得挑战的东西。
而当他沉下心朝向具体的研究目标迈进,其中成果便在四年里逐步落到了实处。华为的开源关系型数据库openGauss背后,就有王江团队的贡献。
作为国产化数据库的代表之一,openGauss目前下载量达80多万次,汇聚超过3500名社区开发者,累计商用部署已超1.5万套。
王江先后主导了其中轻量级事务管理器、高精度时钟、In-place Updete引擎、异地容灾等数据库特性的研究、设计和开发。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openGauss 2020年才正式开源,但华为在自研数据库方面的技术积累最早可以追溯到20年前。
也正是这一点,深深吸引着王江:“把一些比较难的技术方向做深做透,是系统方向的研究人员应该做的一件事。”
事实上,管紫轩和王江曾有过的犹疑,正是外界对企业科研普遍质疑的投影。
近几年来,伴随外界环境的变化,企业科研往往被认为“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毕竟对于大多数企业而言,比起在更长时间维度里才可能显现的技术先进性,短期可见的利润收益优先级更高。
于是,在宽松的环境里,研究部门成为企业标榜技术实力的招牌。但一旦风声缩紧,作为“成本部门”,不少工业界实验室又成为最先被“优化”的对象。
即便是向来有Meta“金字招牌”之称的FAIR,也难以避免在收益压力下,被打散重组。
但至少现在,身居华为“象牙塔”中的人们,似乎并没有那么焦虑。
在管紫轩看来,尽管这几年来华为面临着不小的外部压力,但他在内部感受到的震荡其实远小于外部:“我们感受不太到这个变化,因为有人在替我们遮风挡雨。”
一方面,产品供应的压力更多被一线产品团队所承担,并且这些前方“打粮食”的“军团”还一直在给予后方研究部门正面反馈——长期科研投入带来的技术优势,被产品部门视作竞争中最有利的“弹药”。
另一方面,华为并未因为外部的变化就缩减对研发的投入:
2019年,华为在研发方面投入1317亿元,占全年收入的15.3%。
2020年,华为研发投入为1418.93亿元,同比增长7.8%。
2021年,华为研发投入再次创下新高,达到1427亿元人民币,占全年收入的22.4%。
甚至就是在逆风之中,华为“天才少年”计划正式启动,不仅是向外界释出信号,也是对内向研发人员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华为战略研究院院长周红曾表示:
“我们现在对于未来的所有想象可能都是保守的,我们只有大胆提出假设、大胆提出愿景、敢于打破既有理论与技术瓶颈的条条框框,才能大踏步前行。”
科研之于企业,其实从来不只是“锦上添花”。从科学假设到真正的商业创新,虽难免长路漫漫,但艰苦的求索之后,所能摘取到的果实往往也是无可替代的:华为的5G技术,便是一例。
“兵马未动,科研先行”,顶尖人才当然希望有这样的应许之地,但现实的挑战往往是:究竟有多少企业能真正坚守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