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尾调（11）

  第二章

               5

    中文系的教室在二楼，教室临街。

   柳青是班长，她在教室的后排角落里给我放了一张桌子。

   桌子紧靠后门，后门出去是一个狭长的阳台，下课的时候男生可以出去抽烟、放风。我第一次进教室忐忑不安，柳青说，没有作业，你就听着玩儿，听不懂我把桌子一撤，你就像没来过一样。

    我安静地坐下来，楼下街边的树叶黄了，一片一片飘落的样子从容而风姿，男生从后门经过我身边可以闻到好闻的烟草味。

   老魏进来时，冲我微微笑笑，我的紧张突然就没有了，想来就这样接受上帝的安排，往前走走看。

老魏在讲堂上的样子和编辑部的样子完全不同，他博学风流，旁征博引，古今中外，侃侃而谈，短短40分钟，从意识流，黑色幽默，荒诞派，魔幻现实主义，后现代……我听得入迷，一些内容消化不了就记到笔记本上，我第一次发现，那些虚妄的门里有一道我是可以走进去看看的。我进去以后就不想出来了，那儿可以承载我所有的仓皇不安，所有的孤独恐惧，所有的温暖幻想。一下课我就追着老魏问，别的同学觉得稀奇也围上来，老魏很开心，他和柳青说，给千弦办张借书证和阅览证。这样，我就不用追着老魏了，老魏给我拉了一个书单。除了干编辑部的活，我就呆到阅览室里，因为没有作业，我就一本一本看老魏拉给我书单上的作品。

   老魏一个月开给我六百元的工资，这样我就可以用这些钱买食堂饭卡，我每天打半份豆腐，半份土豆片，后来因为埋头看书，渐渐感到时间不够用了，早餐时我会多打一份饼，中午我就钻到编辑部看书，一个薄饼一杯水下肚很快就饿得肚子咕咕叫，周末的时候，我看到学校边上的一家小面馆招服务员，我和老板谈定每天5点半到那里洗盘子，9点下班，一个月挣400元。我想尽量不给老魏南歌再添麻烦，希望通过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

   陆航一直觉得我是一个负担，所以我总是小心地躲着他，讨人嫌的感觉让我自己觉得难堪。某天中午，我刚啃完饼子，陆航端着一个盒饭来编辑部。

    他说，“小弦，你看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他打开盖子，鸡肉的香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办公室。

   我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咽着口水说，“陆航，我刚吃过了，我吃饱了，我吃不下了……”

     陆航说，“噢，这样啊，那你不介意我自己吃了啊。”

     我心里生出的温暖一下子凉到脚底，他自顾吃起来，满嘴油光。

     我说，“你可不可以不在这儿吃，我想看书。”

     他说，“噢，很快的，你这人真是的，没有感恩之心啊！”

     我说，“是老魏让你来送的吗？”

     “是啊，是啊，这个资本家，给你那么点工资，你看你消瘦成一只小鸡了。他良心发现了，每周给你改善一顿，我负责送餐。”陆航咽下最后一口鸡肉，心满意足。

     “我真的很感激你们的，如果不是你们，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流落到哪儿去了，我保证会努力，努力不成为你们的负担，所以，真的不用再给我送餐了。”我恳切地说。

    “干嘛这么认真，一点也不好玩。”陆航讪讪的。

    “我是认真的，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我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小弦，对不起，我，我……”陆航手足无措，拿起饭盒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