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地之下

莫奇不知道为何牧场的羊群从不和他一起玩耍。更让他不解的是，除了他妈妈叶飘以外，陪伴他长大竟是一匹哈萨克马，而不是他的爸爸。以前他不会过问这些，他也不懂牧场的生存法则。而如今他已经三个月大了，疑问伴随着他的认知一同出现。牧场里所有的动物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唯独他和他的妈妈离群索居，常被其他恃强凌弱的山羊欺辱，甚至和他同科的小尾寒羊也不放过任何机会对他们恶意相待。每当面对这些恶霸时，莫奇的妈妈叶飘总是极力躲避这些同恶相济之流，从不正面争执反抗。

当然，负责看管牧场的张大牛和苏长福等其他牧羊人不会管这些，这些牧羊人并不清楚羊与羊之间的打闹是出于嬉闹还是争执。在他们眼里，动物们在牧场的生活宛如如登春台一般和谐幸福。这里有百草丰茂、树木丛生、广袤无垠的草原树林，有豪华的羊牛圈、马棚，有健全的医疗。动物们在工作人员精心的照顾下，在大地牧场茁壮成长。

下午五点，金色的阳光洒在牧场郁郁葱葱的草原上，叶飘带着莫奇静静地吃草，青草足有三十厘米高，俨然把莫奇的大半个身子都遮挡住了。突然几块小石子和泥巴砸向了他们的身上。

“滚开，带着你和那匹马生的杂种滚开这个地方。不要污染了这里上等的嫩草，不要玷污了我们的土地。”还没等叶飘回头，这咒天骂地的吼声就传向她的耳朵。

莫奇的身子突然胆颤了一下，急忙躲在妈妈的身后，他用愤怒的眼神怒视着向他扔石子的羊。以卡拉为首的一群绵羊大摇大摆地朝她走了过来。卡拉虽然是一只绵羊，但是他长相凶残，嘴巴歪得严重，及其不对称，两只羊角粗壮而结实，鼻子上方那块肌肉硕大无比，看上去及其别扭，白色的羊毛已经脏得发黄。你很难想象一只温顺的绵羊竟然长得如此刁恶。

“滚开！”其几只羊也纷纷跟着嚷嚷。

叶飘没有反抗，她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她熟悉这声音，她知道这群狼狈为奸的羊是什么德性。叶飘抬起头迟疑了一会，试图压制自己的怒气，很多次她都想和他们大斗一场，即使她知道自己可能会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她看着眼前才三个月大的莫奇，她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唰、唰！”几把泥土又向他们扔了过来。

“赶快滚。”

叶飘护着莫奇的身子挡着砸过来的泥土，带他匆匆离开了这片区域。这群土匪般的羊仍不停地从地上抓起泥土扔向他们。

“找你的那匹马去吧！”卡拉扔不忘对她冷嘲热讽。

那几个跟帮也一同笑了起来。

夕阳透过云彩落在莫奇洁白柔软的羊毛上，叶飘带着他来到牧场西北边斜坡的一颗粗壮橡树底下坐下，每当她伤心时，她总会来到这里。这里有太多她和莫奇爸爸的回忆。斜坡的下面一条两米宽的小溪川流而过，再往前就是牧场的围栏了。牧场的那一边，有许许多多的风车错落地栽在山顶上，在随风转动。还有一条只能容下俩辆车宽的沥青公路，它蜿蜒得盘旋在山坡上，从一个山坡通向另一个山坡。莫奇看不太清这些，因为他和公路直接隔着好几公里，灌木丛生的树林挡住了他的视线。假日期间，常有旅客开着汽车前来自驾。但这并不阻碍森林深处还生活着各种飞禽走兽。

莫奇和他妈妈坐在这里其实并不十分安全，因为以楚亚丁为首的狼群时常偷袭牧场羊里的羊。平时只有牧场里的马才在这片围栏附近区域活动。但莫奇的妈妈也无可奈可——她只能远离那些羊模狼样的畜生。莫奇紧紧靠在妈妈的怀里，用委屈的眼神抬头看着叶飘，叶飘的眼睛盯着远方，没有低头看向莫奇，只是把莫奇抱得更紧了。

一匹哈萨克马从他们身后慢慢走来，半趴在他们身边。莫奇称他为马叔，其实他的真名是图图亚。平时没人这么叫他，因为叶飘叫他为马大哥。图图亚体格健壮，深棕色的鬃毛飘逸无比。是牧场里不可多得的俊俏马匹。

“于果就在山的那一边，他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图图亚语重心长的对叶飘说，“他也许此刻也在瞭望着你。”

叶飘转头微笑地看着图图亚，接着又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嗯，他会回来的。”她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脸上的笑容也并不灿烂，而是有些苦涩。她心里一直都知道，被人类用卡车拖走的羊，没有一只能够再返回牧场。但是她活着不能没有信念，不能没有一丝盼望。即使于果能返回牧场的概率微乎其微。

“妈妈，爸爸去哪了？”三个月大的莫奇用那天真而又疑惑的眼神看着叶飘。自他出生以来，莫奇就从没有见过他的爸爸。

叶飘用愧疚的眼神看着莫奇，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你爸爸啊！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几年前，叔叔也去了牧场外很远的地方，也是隔了好久才回来。”图图亚一边说，一边抚摸着莫奇的头。他是看着莫奇出生、看着他长大的，犹如他的亲身父亲一般。

“你去哪了？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莫奇疑惑的看着图图亚，从没出过牧场的莫奇自然很是好奇。

“这个啊！等你以后长大了我再告诉你。来，爬到叔叔背上来。”图图亚用头示意让莫奇爬上来。“叔叔让你感受下和马一起飞奔的乐趣。”

莫奇没有迟疑，立即爬了上去。虽然图图亚不是他的亲身父亲，但是莫奇完全信任眼前的这匹健壮英俊的哈萨克马。

“小心啊！”叶飘扶着莫奇爬上了图图亚的背上。“抓紧。”

图图亚慢慢站了起来，“坐好了吗？”他问。

“坐好了。”莫奇紧紧地趴在图图亚的背上，四脚用力夹住他的身子。

图图亚带着莫奇在牧场慢慢跑了起来，“抓紧了吗？我可要飞奔了。”他说。

“抓紧了。”莫奇紧紧夹住图图亚的身子，头却抬高了。他学起了牧羊人的口吻，“驾、驾。”

图图亚越跑越快，莫奇刚刚悲伤的情绪慢慢散去，他开心的笑了起来。这笑声传到叶飘的耳朵里，她脸上刚刚的忧愁也渐渐散去，露出了微笑。自莫奇出生开始，图图亚就一直陪同着他。若不是有他的照顾，叶飘也许撑不过半个月。

至于莫奇为何是图图亚照顾长大，那就得从羊群在牧场生存的法则了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