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三夜（4）

老头子曾经告诉我，这世上会有一个人，让你不顾律法礼仪，不顾宗教信仰，让你爱着，爱到骨子里。开始我只当是春天来了，他到了发情期，但其实，他是对的。

他的书架上有很多书，从名著到园艺，从古代珍本到现代印刷本，应有尽有。活了三百多年我才决定去把他们看了，每天从傍晚开始，点一盏灯，抱一本书，独坐到天明。

后来我发现，一般安闲一点的生活，都会在壁炉边放两把椅子，面对面坐着，就着炉火的光与书中人物交谈。我把老头子最喜欢的椅子搬过来试了一下，就好像他刚刚出去找吃的了一样，除了有点危险都不错。

就这样，不知道多少年后，我遇上了卢金斯。

和现在差不多吧？！我坐在炉火边读得忘我，她走进来，坐在对面。“火光对眼睛不好，”她说，“你应该点一盏灯。”

我被惊到，有点生气，“请你出去，”我将尖牙亮出来，“我不是人类。”

“怎么，想吸我的血？”她笑起来，小脸被火光染得红红的，眼睛里也带着光彩。我的愠怒消失了一半，对于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任谁都不会对她动怒。

她将长发别在耳后，露出耳朵上的耳钉。这么一个小动作让我忘记了收起獠牙。

血魄石！是猎人！

我眯起眼，“你有什么事？”打转化以来，三百多年，我才见过四个猎人。两个和老头子是旧相识，一个是愣头青被老头子干掉了，还有一个就是她。

她耸了耸肩，“他们说这里有个吸血鬼，我就过来看看用不用把它除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它！”转眼间她已经被我掐住脖子，似乎我一用力她就会血溅当场。“怎么，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是人？”她戏谑地看着我。

我无话可说。双手垂下，只好回到座位上继续看我的书。她也自觉没趣，揉着脖子坐到我对面的椅子上。

“你在看什么？”

“吸血鬼德古拉。”

“看那个干什么，你还不如自己写一本。”

“看别人写的老头子总是很有意思。”

德古拉伯爵邪恶而又危险，老头子则是人前正经人后不着调，我要是说他人模狗样他也不能爬起来打我。甚至，我还有点希望他爬起来打我。

这些年实在闲的没事做，我就跑去老头子睡觉的地方，跑到他的箱子边上坐着，和他说我最近又看到了什么。比如，姑娘们用起了眉笔香水腮红，乍一看特别好看，离近了看长得跟咱俩似的，面色苍白，唇色血红。

“长的跟你似的！老子帅成这个德行，哪有你这么磕碜！！”他一定这么反驳我。

忘了说，饶是个老绅士，他也有出去旅行的时候，有次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回来就开始说中国话。我听得懂中国话，但是没听过这样的，那一阵子他一说话我就笑，气的他吹胡子瞪眼。“憋笑了，兔崽子，麻溜的，收拾收拾看姑娘去！”

现在的我特别特别希望老头子醒过来，这样就能告诉我怎么揍猎人了。我边想边恶狠狠的捏着书，罪魁祸首却坐在我的对面，翘着腿看着我。

城堡的大门又被人推开了，“温，不好意思，我们管理疏忽，让薇尔跑过来打扰你了。”说话的是卢金斯的管家，也算是老头子的旧相识。他是唯一一个卢金斯血脉里自行变异成永生体的人，不过好像记性不太好，随机应变能力还不错，这才继续留在了卢金斯家，没被处理掉。

我抬头看了看窗外，朝霞漫天，原来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走吧，”我摆了摆手，啪的一声合上书，“我也该休息了。”

薇尔不情不愿的被带走了，临走前她回头望了我一眼，阳光刚好照进来，照在她脸上。我这才发现，她的眼瞳异于常人，是暗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