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篇.周郎(3)

      “周公子好兴致,不住城里的驿站,倒跑这荒山上来陶冶情操。”

  说话间,温和正沿着曲折的山道爬行。杭州城水多,山亦是不少。西湖东畔,便是层层的青峰,登顶可俯瞰整个杭州城和西湖,风景独好。

  “呵,说来凑巧,我上回登山,恰好寻到间不错的草屋,大概之前属于某个不知名的隐士,着时喜欢的紧,就把这无主之屋收拾番住下了。”周公子对山路已经熟络,健步如飞地在前面带路:“温兄弟,你先在这等我会,我去冲把脸。”

  他快步走到一处清泉,濯水在脸上细细擦拭。待他转过脸来……

  那是一个何等绝美的男子啊!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眼深邃而藏海,发轻乌而盈风。身材雄健而不蛮横,俊朗而不阴柔。温和觉得,自己和他站在一起,就如同美玉之于石子,黯淡无光。

  此人只应天上有。

  “周公子盛世美颜,名不虚传。”温和有生之年头次对自己的长相感到自卑,不觉脱口而出。

  周公子对此类赞美已经见怪不怪:“走吧。我也算是满足了你想看我真容的愿望了,哈哈!”

  “周公子请我帮忙的,到底是何事?现在可以说出来罢。”温和问。

  “帮我医个人。”周公子答。

  “嗨,我还当是多难的……等会儿”温和突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懂医术的?”

  “我不仅看出你懂医术,还可以确认,你是术医一脉的传人,”周公子狡黠地笑道:“至于原因么,也得怪你多嘴,你在揭露我时说,能看出我脸上的气,明显是医道中的望术,而你又对奇门世家甚为了解,不是术医还会是啥?”

  温和无言,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

  “快到了。”

  青树翠蔓,隐约可见间草屋掩映在碧色中。屋前,还站着位妙龄女子,焦急地张望,周公子冲她挥挥手,她脸上的焦急方才舒缓成浅浅的笑意,可待她看清跟在周公子身后的温和,脸色又沉了下来,不由分说地训斥道:“公子,您说想出来见见世面,我帮您逃出家门,唯一的要求是要你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暴露身份。您当时答应的倒是干脆,结果呢?上次救个小姑娘我当你是好心也就罢了,现在不仅面具也不带了,还把生人带回家,真是不知悔改!”

  周公子似乎很害怕面前的女子,连忙赔着笑脸道:“我也没办法嘛,喂喂喂,别这样翻着我成不成啊!总不能任由那丫头躺着吧?还不得找个大夫?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不是饶不饶的问题,你带来的那人值得信任吗?”女子瞪了眼温和,咄咄逼人:“公子,你久居世家,不谙人间险恶,此人搞不好就是个江湖骗子!”

  “喂!”温和也算有些阅历,可以理解面前女子对陌生人的戒备,但话语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你从哪觉得我像骗子?莫要凭空污人清白。”

  “哼,是看不出来。”女子杏眉一竖,毫不示弱:“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人畜无害的长相最多也只能骗骗公子,却是瞒我不得!”

  “你!”

  “好啦好啦。”周公子赶紧打圆场:“都少说两句吧,阿珊,我保证以后不会在带陌生人了啦!而且温兄不是坏人,你就宽宏大量吧。哎,我突然想吃你做的藕饼了,去帮我煎两块呗。”

  “嘴上倒是诚恳,怕下次依旧我行我素!”女子嘟嘟囔囔,语中威胁地对温和道:“既然公子信你,就别让他失望,不要想着耍心眼!”

  温和气的半死,女子已转身进屋,又顾及周公子的面子,只得把满腔怒火忍作抱怨:“周兄,恕我直言。你内人这脾气也太冲了。”

  “额,温兄你多担待吧。阿珊虽然对陌生人说话刻薄,但其实很贴心的,等你们熟悉就知道了。”周公子难为情地说:“还有,她不是我内人,她只是我的……”

  “奴婢。”房间深处传来女子冰冷的声音。

  “朋友!”周公子生气地强调:“说多少次了我不喜欢这两个字,你以后不准这么介绍自己!”

  奴婢,婢女,居然用这种语气和主子说话,而周公子不仅不生气责骂,反而有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这组合……当真是有趣的紧啊。

  “对了,你说请我是过来医治的,那病人呢?”温和问。

  周公子一拍脑门:“啊呀!这岔打的把正事忘了,快里面请。”

  温和随周公子来到房间。虽说是暂住的屋子,但卧室依旧被打理的仅仅有条,清新典雅,不失公子的气质品格。

  正中的床上,静静睡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稚气未脱的脸平静红润,除了不能动,。

  “她已经睡了五天了,期间我以各种手段都唤不醒她。”周公子说。

  “沉眠不醒,很像失魂的症状。”温和判断。

  “不,”周公子摇摇头:“我曾推测过这种可能,于是我弹了首《风马归》,此曲慷慨激昂,有刺激魂魄的作用,结果……”

  周公子咽了口水,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她突然睁开眼,声嘶力竭地大叫,就是,怎么形容呢,就是人遭受酷刑的那种叫声,极度的痛苦,极度的惨烈,吓得我赶紧连弹五首静魂曲,勉强让她的叫声和我的心脏都平静下来。”

  “唔,有反应的话,应该和魂魄无关了啊……”温和摸着下巴想了会:“我看看。”

   温和翻开少女的眼皮,没看出什么毛病。他俯下身子,没有亵渎之意地在少女胸口,嘴边凝神细听,气息轻缓有度,谈不上紊乱。

  真是奇哉怪也。

  一般望闻问切前三步走完,温和都有大致的推测了,切脉不过是验证。可温和看到现在,却毫无头绪,甚至他敢断言,这位少女的身体绝对比大多数人都要健康。

  温和把手搭上少女的脉搏。只一瞬,就触电般缩回来。

  “怎么了?”周公子看到温和骤变的脸色,心知情况不容乐观。

  温和抬手,示意他先别问。

     刚刚就在温和的手触碰到少女时,一股无名的力量猛地咬住温和的手指,如同婴儿吮吸母乳般蛮横地吸取温和的灵力。惊惧之下抽回手后,温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睁开观魂眼,果然,姑娘本该纯白的影像,布满明灭的黑斑。

  “这不是病,是诅!”

  “诅?”

  “是的。”温和心头骇然:“而且,是最毒的血诅!”

  “诅咒算是很特殊的一种术,它的强弱并不完全取决于施法者的修为法力,更多本人内心的憎恨,通俗的说,恨意越强,诅咒的效果也就越明显。就算下诅的人没有任何术法基础,只要他心中仇恨滔天,也能用出相当可怕的诅咒。”

  “因此,诅咒在民间流传很广,典型的比如扎草人等厌胜手段,不过是在人与物间种下浮于表面的羁结,我略施手段就可把诅咒桥接消除,但是血诅……”

  “血诅怎样?”周公子问。

  温和一咬牙,继续说道:“我对厌胜术不甚了解,之前听师父简单提过,血诅据说是南洋降头术的分支,大致做法是将被诅之人和施诅之人的血强行结成血契,封存于人偶泥塑中。以后,血契会不断汲取生命力,直到其中一人死亡。”

  周公子倒吸口气:“邪!恶!不过,照你这么说,只用被诅的人的血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要施诅者自己的血?”

  “血诅最为狠毒的地方就在这,如果只是被诅的人被下了咒,也不算完全没法应对。而施诅者这么做等于在两者间加了层牢不可破的羁结,除非施诅者自己放弃诅咒,没有别的可能破除。当然了,代价就是血诅会对二人造成同等的伤害,完全是在以命换命。”温和取银针封住少女的几个大穴,又画了些符,交给周公子:“每天三次,给她熬一两纸符水,佐以你的安魂曲,可以最大限度地缓解诅咒的蔓延。”

  “可她才十几岁啊!谁会对一个姑娘恨到要用命去换她死?”周公子攥紧拳头。

  “是啊,”温和抬起头,眼睛撞上窗外的阳光:“这也是让我最迷惑的地方……”

  一时无言。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和这姑娘相识的么?”温和问:“干坐着解决不了问题,我需要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啊,也就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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