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法官通道走来的女子
文/祁冻一
编者按：法官给人的印象严谨、严肃。这篇人物随笔用文艺的语言展现一个女性法官的温婉、温暖。在情、理、法的通道中款款而来……
落笔前，我想了很久，因为要写法官，一位近年来获区“十佳政法干警”、“劳模”、“文明职工”等荣誉称号的女法官。这些荣誉的取得，是她二十年法官生涯默默勤奋的写照，是静待花开时，水到渠成日，自然！因而，用什么样的口吻与笔调写，成了我挺纠结的事。歌颂式的？事迹式的？显然，于她，并不合适。
可她的举手投足，她的安静守己，“诗般的女子”一词总在我脑海里萦绕。这令我想起第一次见她身着法袍从法官通道走来的样子。
那天，长廊的灯未开，有些背光，她从光的那头走过来，剪影似的。双手捧着书，两臂自然贴腰，全身被一圈光晕围着，显出身材的细细高高，清瘦，溜肩，长发松松扎了马尾垂在脑后。脚步不快，微风拂衣，宽袍跟着步伐轻轻摆动。不是款款而来，无凛然之气，也不是飘逸轩昂，却似春风十里，澄明清透，带点邻家女子的矜持。
当时我想，她穿旗袍，肯定好看！
她是钱蓉。“乾隆”？本地口音有些“R”“L”不分，初听她的名字，大家玩笑说竟有这般直观飒爽的女名？原来人家是芙蓉的“蓉”，很美丽很女性的名字。现在看来，般配！
钱蓉是江苏泰州人，毕业于苏州大学法学院，法学学士。但凡学法学的，心中总生长着一个法官梦。她与丈夫是大学校友，丈夫毕业分配至家乡常州金坛区，是第一中学老师。她便豪不犹豫地跟随丈夫来到金坛小城工作。但她怀揣的法官梦始终没有改变，几经努力，1998年如愿考入金坛法院，开启了她的法官之路。
从此，她有了更明确的目标和追求，并为之努力着。
其实，更多的时候，法官在人们印象中是用庄严神圣、雷厉风行、果敢锐利来形容的，我也曾写过“我收拢神圣的剑锋眺望……我荷剑而去”的诗句。而这些特质，于钱蓉，是，又不是！
回顾走过的路，那年，参加全国法官资格考试，她的成绩位居江苏常州法院第一。后来，她又取得了南京师范大学法学硕士学位。再后来，竞争上岗，她被任命为民一庭副庭长，开始担当民事审判岗位最具复杂疑难案件的审理。她披荆斩棘，跨越一道又一道铜墙铁壁，解决一个又一个重大矛盾纠纷。每年，她的办案数均在全院前列……而这一切，仿佛都在静气无声间完成，宛如满园春色里的一株小花，不见花影，却闻其香。
她言语不多，语调细致，与人谈话和风细雨般，不事张扬，润物无声。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是因了她朴素沉稳的性格。
随着社会与经济发展，案多人少成了法院现状的特点，严峻的考核制度是法院管理的刚需。曾有人劝她，法官是人又不是神，有的纷争本来就是理不清道不明，不要被当事人牵着鼻子走，这样既累也不一定得到双方理解，还影响了自己的办案数。这话不假。但她想，虽然理想与现实确有一定距离，理论与实践也不一定一致，但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明白自己真正的价值追求，这是决定从事这个职业的底气和动力。她认为必须对每个案件负责，让每个案件在证据和事实面前无懈可击，这也是对自身负责；最大限度维护了当事人合法权益，也是保护了职业操守。
她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功利性，她做不到！
原告赵老太（化名）已年过七旬，一天上午买菜回家途中，行至某酒店门口路段，被路边的铁钉绊倒，致左肱骨髁间粉碎性骨折，九级伤残。当时摔倒后被路过的小王看见，紧急送往医院。出院后，协调未果，赵老太将酒店告上法庭，要求酒店赔偿损失。庭审中，被告某酒店辩称，本店虽曾在门口设置过罗纹钢斜坡并使用铁钉固定，但经道路管理部门提出后，已全部拆除。现原告无证据证明摔伤的具体地点，也不能证明系铁钉绊倒致伤。对酒店一连串质疑，年老的赵老太无法表达清楚。一时间赵老太似乎成了那种讹人的老人，非常伤心。对双方争议，钱蓉很快归纳出焦点，原告赵老太究竟在哪里跌伤？跌倒致伤是否为酒店设置的铁钉导致？
对此，钱蓉意识到必须尽快到现场勘验，固定证据，以免证据灭失。休庭后，虽已近下班，但事不宜迟，绝不能拖延片刻。她首先与证人小王取得联系，同时，召集双方立即前往现场查看。在现场，经小王与赵老太分别指认，摔倒地点一致。此地来往车辆较多，路面灰尘也多，铁钉已比较隐蔽。钱蓉便反复查看，果然发现路东边第四颗铁钉头还斜插在此处，造成很大隐患。根据本案事实和证据，判决被告某酒店赔偿原告赵老太损失10万余元。此案由于法官的用心、细心、敏锐及负责，让赵老太不仅及时得到了赔偿，更还给了老人一颗舒展的心。
这就是钱蓉，心有清风，行即明月。
有时，她会耐心听完当事人倾诉，哪怕花上半天时间；有时，她为让当事人明白规定、打开心结，与当事人一谈就是半日；有时，她理解离婚女性在家中的弱势地位，会一次又一次调查取证，最大限度保护妇女儿童的权益。她写法律文书会斟酌又斟酌，以求达到完美；她撰写的案例论文、宣传文章等分别在《人民司法》、《江苏法制报》、人民网等权威媒体刊用。而这些，她没有耽搁一个案件，办案数仍然名列前茅。
她说，累点，但心安！她的话，像一杯淡茶，干净清爽，却耐喝。
2014年，钱蓉调到了朱林法庭，任副庭长。
她很清楚。早出晚归。头顶酷热。风雪无阻。田间地头。瓦舍屋檐。是乡村法庭法官的日常工作场景。土地承包纠纷、邻里排除妨碍、房屋拆迁、赡养纠纷等是村里最常见的矛盾，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罅隙。
她依旧和风细雨般，依旧声音细致，依旧会与当事人谈心拉家常，透着骨子里的善良。这些年，村民们说，钱法官，和善！她的话，我们信！
益芳（化名）是十几起案件里的被告。本来，益芳的丈夫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型汽车修理厂，生活也慢慢安定下来，添了二胎。但经营不久，2017年1月，丈夫在高速公路突遭车祸不幸身亡。飞来横祸让一直在家相夫教子的益芳痛不欲生，无所适从。接着，十几个债权人起诉汽修厂及继承人的案件接踵而来，这时益芳才知道，刚有起色的汽修厂仍处在负债经营中。这让益芳更加陷入到无法承受的痛苦里，整日以泪洗面，伤心悲观，时常蓬头垢面。
见了这样的情形，钱蓉的心是疼的，她理解一个女人遭遇如此打击是怎样的痛。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每一次开庭结束，她会把益芳留下来，和她谈谈孩子，说说未来，告诉她这个坎会过去，一定会过去。她随时了解益芳的情绪变化，了解孩子们生活和学习情况，益芳也时常会高兴地与钱蓉分享孩子们的进步。
因为懂得，所以温暖。慢慢地，钱蓉看到了一个逐渐振作起来的益芳，倍感欣慰。十几起案件的当事人，渐渐明白了钱法官的良苦用心。案件处理时，益芳说，同意调解。债权人说，同意调解。
此后益芳常对人说，钱法官真的是亲切，就像我的姐姐！的确，这是对法官最好的褒奖！
在乡村法庭工作，困难肯定是有的。刚调到法庭那年，儿子马上要升初三，也是初中最关键的时刻；丈夫在中学教书也非常忙碌。但丈夫一句你放心吧，没问题的！让她心底不知多少次感激丈夫，感谢他的理解支持和默默承担。她唯有努力努力再努力！
钱蓉是爱笑的，只要谈得来的，笑点总是很低，她笑起来从来不是恣意的哈哈哈，而是用手半掩着嘴咯咯咯的，再忍不住干脆就捂住了嘴。大家调侃说，怎么还像个大学生，纯真！
2015年，对于钱蓉来说，又是一场重大的考验。丈夫突然患上重病，需立即去省人民医院手术治疗。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袭击了她整个身心，整个人几乎瘫软。很快，她恢复了平静，必须面对！于是，省城—法庭—法庭—省城不断往返着她的身影。上午还在省城医院，下午已经在法庭开庭；白天开庭，晚上写文书更是常态。她说，案件都是早早排好了庭审时间的，其他法官不了解案情，移交太耽误审限，我可以。她这样说，多数人是了解的，她不愿给组织和他人增添麻烦。
丈夫平安出院。她说，之前都是他一直在照顾我，现在该我来照顾他了。这话触痛了我。在我眼里，这女子就是一株傲立于田野的小花，不引人注目，却自带坚韧和柔美！
如今，她，仍扎根在乡村法庭。2018年她直接承办的案件近300件。
人们都说“诗和远方”，这位“诗般的女子”，她的诗和远方，她的梦想，正在一声声法槌声中，在与百姓的家常中，与审判团队的“传帮带”中一点一滴的实现着。她知道，当下的工作和生活，更需要细水涓流，需要风骨自持，还有那无需多言却善解信任的一个个眼神。
我看见，从法官通道走来的女子，经过岁月的沉淀和磨砺，她的素雅、淡然已变得异常动人。没有那些溢美的、豪迈的词语，她依然，赋予了这个职业最亲和、最坦然的温度！
作者简介：祁冻一，常州市作家协会会员，金坛区作协理事，金坛诗词学会副会长。
摘自工－众－号：闻艺金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