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湾机场,新的候机大厅里,看着眼前拖着各式行李匆匆而过的旅客,想起十年前刚进机场时我的模样。
焕然一新的候机大楼让我觉得岁月是流动的,时间是静止的。
对讲机里吱吱的脉冲声,让我觉得踏实,今天不是我当值,但我还是习惯的带着对讲机。我从二楼的扶梯下来,视线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停止。我叫住了前面的女士。
“旅客,妳好。您的东西掉了。”女士听到有人喊她,先是是直直的站住,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子。她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干练的短发,精致的妆容,高挑的身材。如果不是拖着一个红色的旅行箱,我会认为她是一位刚下航班的空乘。
她的视线朝自己的后方扫去,快步上去拾起了地上的包,然后她的视线与我相遇。她优雅的对我说了声“谢谢。”“小事。”我说。她对我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相遇,但往往一个平常的开局到后来她和我睡在了一起,这就是一场奇妙的事情了。我不是一个相信缘分的人,但是遇到了,只能安然接受,人不就是这样吗。
我和她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一辆通往机场的轻轨上。
那天我4点钟的班,车上的人很少,只有三个人,我,她,还有个老人。她比我早上车,我一上车就看到了她。我在她对面落座,我们之间隔着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她认出了我,大方的问我,“上班去啊。”
“是啊,4点40的早班。妳呢?“
“我坐6点飞机到北京。”我对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第二次相遇,我们就是点头之交,一路过去就再也没说话了。只要你和某个人有交集,就会莫名其妙的相遇。
第三次相遇,我们是在厦门的鼓浪屿。
我和强子在一间酒吧愉快的喝着酒。强子已经喝多了,胡言乱语了一大堆,我觉得干喝没劲,想找人解闷,我的视线落到了一个穿着时尚的女生身上。
我朝吧台走去,靠上吧台,露出迷人的笑容:“姑娘,借个火。”姑娘瞄了我一眼,淡淡的吐了一口烟,将打火机推了过来。
我熟练的将自己嘴里的烟点着。“一个人?”我问。
“一个人。”她说。
我挥了挥手,要了几个啤酒,将两个杯子满上,将其中一杯推到她前面。
"请妳喝一杯。"她爽快接过酒,往小嘴里一倒。
“经常来这里?”我问。
“不是,偶尔。你呢。”
“我也是。你也一个人?”
“不是,还有个朋友。”我指了指不远处醉倒在桌上的强子。
“你不是本地人?”女生问我
“是的,温州的,来这里玩呢。”
“我也不是厦门的,我是湖南的,我姐在这边。”姑娘直爽的性格让人舒服。
我将她面前的空杯子满上。轻轻的把自己的杯子往上一碰,“走一个。”
她有湖南妹子的干脆,一口闷了。
“这么不叫朋友一起来玩?我问她。
“这里没朋友,就我和我姐,我姐夫。”
“一个人偷跑出来的?”
“我姐管不了我的。”说着,她给自己满了一杯,看她的样子,在我之前已经喝了不少。她的脸白里透着红润,有着年轻人的朝气,我转开了自己的脸,视线滑向强子。强子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今晚他真的把自己给灌醉了。
我快步回到强子身边,费劲的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坐好,强子满脸通红的嚷着还要喝。我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浓浓的绿茶,给他解酒。
“砰~”的一声,是个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低头看去,酒瓶子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我视线上移,看见刚才那女生周围站了两个男人,看样子那女生遇到了麻烦。没有多想,我就冲了过去。
“没事吧!”我将那女生拉到身后,冷冷的瞪了那两个男人一眼。
“我不认识他们!”那女生满脸醉意的说。
“喝杯酒这么了,看不起我们!”眼前那人撇了我一眼。
“听清楚了吗?她不认识你们!”我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用你管!”说话的男人眼中露出凶光。
“我是她哥!”我怼他。
“少他妈的多管闲事,你是那桌的,老子早就看见了!”说完吐出一口臭烟喷在了我的脸上。
一股恶臭让我忍不住挥起拳头打在那人的脸上。职业需要,我是练过几年业余拳击的,对付一般人就是两三下的事情。这一拳过去,那人的脸颊直接凹了进去,我上去又是二记拳,他就趴在地上了,前后不到5秒钟。
旁边的同伙懵了一下,突然抄起台上的酒瓶子要招呼我。他刚举起来的手,就被人从背后死死的按住。他回头一看,是强子怒目而视的脸。
强子虽然是个胖子,但他的力量与身材是成正比的,他将酒瓶子硬生生的夺下来,并把他按在了身下。我怕强子酒气未散,下手没个轻重,赶紧把他手上的酒瓶子拿了下来。
“还不滚,老子弄死你们!”强子一边抡着拳头一边冲他们喊。一顿爆揍后,那两个男人算是彻底的服气了,猫着腰狠话也没敢留下,灰溜溜的跑了。
我转眼一看,那姑娘竟然趴在吧台上睡着了,这样激烈的场面也睡的着,我和强子无奈的对视一笑。
我用力的摇了摇那姑娘的脑袋,想把她叫醒,让她早点回家去。好不容易把她摇醒,我问她,“妳住哪?叫辆车送妳回去。”姑娘醉眼迷离的看着我,手指胡乱的指了几下又睡着了。
这时,姑娘的手机响了,我赶忙接起了电话。
“小雯,妳在哪?”我听她的声音应该是她姐。“妳是她姐吧,她醉了接不了电话,赶紧过来接她吧!”听我是个男人的声音,电话那头警惕的问:“你是谁?"我又不好说是她的朋友,毕竟也是萍水相逢。“我和她是一个店里喝酒的客人!”她姐听到电话里酒吧的音乐声,庆幸应该是个公众场所。“麻烦您能帮我照顾下她吗?我马上叫人过来接她。”
半个小时后,接姑娘的人来了。
接她的人用手指了指我:“这么是你!”“好巧。”我说。她微微一笑,又是那么优雅的笑容。对,来接这姑娘的人就是和我两次相遇的女生。她告诉我,她是这个姑娘姐姐的同学,来厦门出差,她姐忙,委托她过来接人。
我和她对视了许久,相视一笑。她告诉我,她叫柳晓旭。我们约了第二天晚上吃个饭,毕竟几次相遇很有缘分。强子说不想当电灯泡,我没有勉强。我约了那女生在鼓浪屿的一间特色餐厅吃饭。
这间餐厅的名字颇有诗意,小楼听风雨,但确是一间西式餐厅。
我注意到晓旭今晚精心的打扮,精致的妆容,咖啡色的长裙,脖子上戴了一条粉水晶项链。我穿了一件修身的墨绿西服,休闲棉裤,出门前还特地擦亮了我的大头鞋。望着眼前的佳人,我看的入迷。
晓旭突然一笑,“喂,看什么呢!”
“没什么,觉的妳好看!”
“油嘴滑舌的。”
“真的,特别是妳的鼻子,又高又挺的。”
“只有鼻子好看吗?”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挺好看。”
“跟你开玩笑了。晓旭示意我点餐。
“妳想吃点什么!”我把菜单递给晓旭。
她看了一会,对旁边的服务员说:“松子露奶昔,柠檬焗土豆,纱河粉。我就这些,你再看看。”她将菜单递还给我。
”妳不吃牛排吗?听说这里的牛排不错。”我想告诉她不用特意为我省钱。
“我不吃肉。”晓旭说。
"喝点酒吗?"我问。
她看了看菜单,挨近我,轻轻说道:“喝酒,我们等会换个地方。”我撇了一眼菜单,这里只有红酒,而且有点小贵。我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要了一份剔骨三和牛排,加了一份薄皮焗虾,一杯柠檬饮料。
"你是机场的老员工吧?"晓旭问。
“十几年了。”
“我猜也是。”
“为什么呢?”我问。
“几乎每次下航班都能看见你。”
“我下班了,也会在机场转转,习惯了。”
“你穿制服挺帅的。”她看了看我。
“今天不够帅吗?”我刻意挺了挺身子。
“我还是喜欢你穿制服的样子。”晓旭说。
“难道女生也有制服的诱惑?”
“我父亲是位军人,我觉得穿制服的男人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那妳父亲一定是个说一不二的男人。”
“是的,有那么一点大男子主义。”晓旭说
“妳很崇拜他吧。”
“是的,我觉得男人就应该这个样子。”
她又想了一下,说:“但也不能太固执。"
"我也当过兵,退役了就来了机场。"
"看你穿制服挺拔的样子,我就猜到了。"
"部队是个大熔炉,当过兵的人确会有点不一样。"我说。
"我家是个军人家庭,爷爷也是个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还立过功。"她眉宇间透着自豪。
"了不起。"我称赞道。
"我如果是个男生,保不准我也是个军人。"她笑着说。
”我想也是。”
“那妳现在做什么呢?我问她。
“平面模特,全国到处跑。”
“挺累的。”我说
“习惯了,我喜欢我的工作。”
“家里人支持妳吗?”
“你指的我爸吗?”
我点了点头。
“他开始也不同意,后来拗不过我,就随我了。”
“妳性格不错,很开朗。”我说。
“以前也挺闷的,后来变了。”
“也是跟妳父亲有关?”
“父亲对我要求严格,但更像是一种压迫。”她说着话时带着点小情绪。
“当父亲的都这样。”我安慰她。
“也许吧,我不喜欢太严厉的人。”她轻轻说道。
“妳父亲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当过兵,每天还是5点不到就起床,洗冷水澡,身体硬朗着呢!”
“妳母亲呢?”
“我妈是农村出来的,没什么文化,什么事情都听我父亲的。”
“其实这也挺好,没什么矛盾。”我说。
“给你看看我爸妈的照片!”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帅小伙和一个质朴的年轻女人。
“我长的随我爸。”她说。
“女儿都像爸爸,身高,模样,脾气什么的。”
“不,我的脾气随我妈。”
“看妳妈的样子,一定是个很随和的人。”
“可是这一点都不好,老是被我爸欺负。”
“妳爸有军人的气质。”
“现在我爸都靠我妈照顾,脾气再大也上不来了。”
“年纪大了就像一个小孩。”我说。
“就是的。”
我朝服务员挥了挥手,点了一份蔬菜沙拉。
“说说你的事情吧。”晓旭说。
“我爸也是机场的。”
“他退休后,你顶的他的活吗?”她问。
“算一半吧,我是退伍进来的。”
“我爸是温州机场第一代的航天人,那时候机场还没现在的大。”
“你也算子承父业了,但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温州本地人。”
“是的,我爸是山东人,我六岁跟着他来的温州。”
“温州变化真大!”晓旭感叹道。
“那时候龙湾机场还是一片荒地,候机楼也只有两幢,都是人挤的人。”
“现在新的候机楼很漂亮!”
“我还是很怀念老的候机楼。”
“为什么?”晓旭抬头看我。
“就是种感觉吧。脑子里会出现老候机楼的影子,走着走着影子就不见了。就像当中隔着一条线,一脚迈过去旧的就变成新的了。”
她噗嗤的笑了一声。我看了看她:“觉得我傻是不。”
她笑了笑说:“你念旧,看感情戏会掉眼泪吗?”
“我不喜欢看太煽情的电影,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会起鸡皮疙瘩。”
“可能是没戳中你。”
“戳中了我也不会哭给人看。”我说。
晓旭要了一杯热水,可能菜有点油腻。
“你爸现在有来机场看看吗?”
“我爸去世5年了。”我说。
“对不起。”晓旭轻声说道。
“没事,头两年还有点难受,现在想开了。”
“其实你心挺软的。”
“我爸对我影响很大,他很坚强。”她看着我,点了点头。
“能问你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妳说。”
“你有女朋友吗?”
“曽今有一个,现在没有。”
“她漂亮吗?”
“跟妳一样鼻子高高的,漂亮的。”
“为什么不在一起了呢?”
“她出国了。”
“你没留她吗?”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妳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很少。”
“你还会想她吗?”
我沉默了一下,回答她:“偶尔会吧。”
“不好意思,问了你这么私人的问题。”
“没事,都过去了。这不是秘密。”
晓旭指了指我的肱二头肌,“看你身材挺健硕的,平时有健身吧!”
“一周三天有氧运动,风雨无阻。”我说。
“对自己有要求的男生很棒。我也喜欢运动,做做瑜伽,跑步什么的,也是职业需要。”
“我们机场不定期会搞一些户外活动,有时间一起。”我说。
“OK的,到时候叫我。”她爽快的答应了。那天我们聊的很晚,就没有约起去喝酒了,我送她回了酒店。
第二天,我和强子回了温州。
那次以后,我有了她的微信,但奇怪的是我们没有主动找对方聊天,我也是偶尔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动态。她会逛逛书店,听听音乐剧,看看电影,还会分享一些生活上的小细节,小情绪,很小资。
过了小半月,我发了个信息问她,周末机场组织了七都环岛健身跑,来吗?。没想到她爽快的答应了。
那天天空晴朗,来参加环岛跑的人大概有五六百人。我在一高处吸着烟,眺望江景。嘿,背后一声唤我,我转身一瞧。一个穿着深蓝绒运动服的姑娘朝我微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好美,像一朵芙蓉花。
“看什么呢,我脸上有字吗?”她问我。
“有字。”
“什么字?”她撅起嘴。
“美字。”
“别贫了。环岛跑快开始了。”晓旭忍着不笑。
“等会妳跟着我跑,控制好呼吸。”我说。
她说,好啊。
全程下来,结果她跑了第二,第一是个专业运动员。
“妳还挺能跑的。”我好奇的问。
“从小跟我爸混的。”
“难怪这么厉害,以后不能小瞧女人。”我说。
简单的环岛跑颁奖结束。
“陪我逛街?”晓旭问我。好啊,在这之前,我们先去喂饱肚子,我指了指自己的手表。我们去了登选坊的过桥米线。吃完饭后,晓旭拉着我去她公司试衣服,试的是内衣。我无聊的翻着杂志,在试衣间外面躇着。晓旭每换好一件衣服都会出来问我的意见。
说实话,晓旭这凹凸身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作为专业模特的她,面对陌生人的眼光已经变的很从容,但我却有点受宠若惊,我四处张望生怕遇见熟人。
不明白晓旭为什么需要我的意见,我既不专业也不是业内人士,只能厚颜的说着一些恭维的话。晓旭也看出了我的顾虑,笑着拉着我离开了她的公司。
试完衣服我们又去一品书店挑了几本书,无印良品里买了个包,花间坊配了条首饰,又去看了场电影。就这样大半天就过去了。
晚上,我带她去了强子开的-藤原豆腐,这是一家泡泡店。
一进门,强子喊我们,妳俩啥时候好上的。晓旭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小子,赶紧上点好吃的,我们饿了。”我打圆场。
“我给你们弄几个我们店刚出的新菜,你们先坐一会,马上就来。”
晓旭说:“强子,简单点。”
“别跟他客气,他把咱当小白鼠呢!”我喊着。
“你这人!”晓旭白了我一眼。
“等会让强子跳草裙舞给妳看!”我笑着说。
“真的!”想到胖嘟嘟的强子扭着屁股,晓旭一听就乐了。
“真的,我说把妳约到这,他就跳!”他自己说的。
“你好坏。”
“靠妳赏脸呢!”我嘻嘻一笑。
“那你也得跳!”晓旭指了指我。
“没问题,我是机场舞王。”我哈哈一笑。
我们仨喝了一箱的啤酒,跳了一晚上的舞,晓旭醉了。在我的车上,晓旭吐了,我拿纸巾擦了擦脏东西。晓旭缩在位置上,小脸红扑扑的,我发现她一直盯着我看。
我笑着说,我脸上也写着字吗?她说,一个大大的笨字。我说,晚上我跳的舞好看吗?她说,好看。
她突然问我:“还想你的前女友吗?”
我楞了一下,说:“有时候会想,但已经不联系了。”
“从今天开始,不许想她。”晓旭借着醉意命令我。
“好的。”我说。
突然安静了好久,气氛有点尴尬。
晓旭问我:“你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说。
“去你家看看。”
“现在?”
"不可以吗?"
我看了看表说:“妳醉了!”
“我没醉。”晓旭很认真的看着我。
对晓旭的身体没有幻想,肯定不是个男人。我也确实喜欢她。
“妳不怕我吃了妳呀!”我笑笑说。
她说,“不怕!”
突然车子的广播音乐里响起了《今夜有妳相伴》。我停下车,看着她认真的脸,轻轻的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