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从农民工到大学本科》11,报喜不报忧 (连载中)

  高温酷暑,尽管满头大汗,农民工也必须咬牙硬撑。生活支出、人情往来、子女上学、老人治病、儿子娶媳妇盖房子等等,哪一样不需要钱。

  如果待在家门口就能就业的话,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农民工出门在外,无论吃多少苦遭多少罪流多少血和汗对家里总是报喜不报忧的。

  我依然清楚的记得我二堂叔那个时候的样子,我看他整天蓬头垢面的笑着问他:“叔,这大热天的你的头发太长了,抽空去理理发吧。”“我算着日子呢,再过11天才能去理发店。”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工友们跟我说:“你叔算的可仔细了,有名的大算盘。这些年我们一起打工,他哪次不是头发长到不理不行了才去理发店。怕花钱呗!”

  我二堂叔的确怕花钱,吃饭的时候大家有时候会买瓶啤酒喝。我看到好几回我二堂叔望着别人仰脖喝啤酒,他在那咽唾沫。他也馋了,谁不想喝瓶啤酒解解乏呀。我递给他一瓶冰红茶,但是他坚决不要,说自己不喜欢喝饮料。别人喝完的空酒瓶子,他每次都会收起来。等攒到一定数目,他会把这些酒瓶子拿去卖给食堂边上的小卖部。卖酒瓶子的钱他会一下花完,全部买了啤酒回来请大家喝酒。这时,他也会拿起一瓶啤酒痛痛快快的过把嘴瘾。我问他“你咋不留着自己买酒喝呢?”他告诉我“酒瓶是大家喝酒剩下来的,卖了钱自然要请大家喝酒呀。”和我二堂叔一比,我贪污大家冰红的“再来壹瓶”就显得特别恶俗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大家在宿舍基本上都买了小风扇,只有我二堂叔不舍得花钱买。有一天,他实在热的不行了,就买了一个最便宜的回来。花了几十块钱可把他心疼坏了。为了不让这几十块钱花的太冤枉,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把风调到最大对着身体吹。他觉得把风扇开到最大,整晚的吹,这几十块钱花的才不会那么心疼。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自己就发烧了。

  早上起来,我们看着他咳嗽的满脸通红既心疼又想笑。大家劝他今天别上班了,去诊所拿点儿药吧。他哪里舍得呀,歇班的话,一天150元的工资就挣不上了。而且这边的诊所专门黑附近的农民工,买药的话又得花个百八十块。他摆摆手,戴上安全帽硬挺着和我们一起上工去了。

  我在下面干活,能清楚的听见他在上面咳嗽的声音。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咳嗽的更厉害。就这样,他硬挺了三天。大家实在看不下去了,生拉硬拽的把他拉到诊所。他坚决不打针,因为他知道打针更贵,只拿了两盒药回来。他回来后,喝药的时候我看到他捧着一把药片的手在抖。他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仰脖把药片喝了下去。“哈哈,80块钱没了。”他盯着手里的那两盒药苦笑着说。我看到他的眼睛红红的,有晶莹的光在眼角闪烁。

  我二堂叔老家的闺女正在读高中,他得给女儿攒学费。他的儿子下学早,他得给儿子攒钱盖房娶媳妇。他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他得攒钱给父母买药。他远离家乡在工地打工,吃苦受罪、省吃俭用,为的是让家人都过上好日子。但是他从来没有向家里诉过一次苦,想家的时候就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每次都跟家里人说自己在外面挺好的,吃的好、睡的香、工资高活还不累。自己生病了、受伤了总是咬着牙硬挺,总是报喜不报忧。

  六七月份的长三角地区正直梅雨季节,一般都是小雨,我们正常上班。有一天,吊机要配合我们吊柱子。我负责捆绑,但是在泥水里。为了捆绑到恰当位置,我不得不趴在泥水里,结果弄的满身都是泥巴。

  就当我捆绑好从柱子上跳下来的是候,“嗷!”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我的脚钻心的疼,一根粗钢钉扎进了我的脚底板。疼的我呲牙咧嘴抱着脚在地上打滚。

  我小堂叔他们几个人把抬回了宿舍,帮我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给我脱袜子的时候又把我疼的直咧嘴,因为满是血水的袜子和伤口粘一起了。我小堂叔非要背着我去诊所,我怕花钱不肯去。后来,他跑到食堂的师傅那里借了一小杯白酒给我清洗伤口。因为那边活正忙,他让我躺床上休息转身就回去干活了。“完了,今天的工资算是没了。”我躺在床上为今天干不了活没了工资而心疼,心里琢磨着:睡一晚上第二天赶紧挣工资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我感觉脚虽然有点疼,但是已经没有昨天那么疼了,应该没事了。我拿起昨天那只留有一颗大钉眼的鞋,准备穿上去上班。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都穿不上,“奇怪,穿的好好的鞋怎么小了呢?”我心里疑惑着。我把两只脚放在一起一比,“我嘞乖乖!肿了,我说怎么鞋小了呢。”我不禁苦笑出声。

  我小堂叔递给我一瓶绿茶,让我好好躺着再休息一天。我又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看了一天书,也算是给自己放一天假。

  期间有人回宿舍取东西,看到我正躺在床上看书就取笑我:“看来扎的还是不疼,还有心情看书呢。那书有啥好看的,天天看见你没事就捧着它。”“我又没啥别的爱好。”我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

  路遥的这本《平凡的世界》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我盯着书中的一句话发呆:“你难道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吗?你最后的归宿在哪里? ”是呀,我难道就一直这样生活吗?可我未来的归宿到底在哪呀……

  晚饭后,我爸听说我受伤从他那边的工地跑了过来。看到我肿胀的脚,二话没说把我背到了诊所。这药可不是一般的贵呀!拿了点儿消炎药花了我100多,得、又有一天的工资白干了。我们出了诊所,恰巧这时我妈的电话从老家打了过来。我妈问我们吃没吃饭、活累不累之类嘘寒问暖的话,我骗她说我正好和我爸一起在街上逛着玩儿呢。我爸接过去电话接着说我们俩是刚从饭店吃过饭出来,正好碰见有表演节目的看表演节目呢。我看着身旁餐馆门口正在放音乐的音响,朝我爸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显然我爸这样的经验多了,确实比我技高一筹。我妈挂了电话,我们父子相视一笑。

  两年后的的一个冬至,我在我们大学门口的一个餐馆吃饺子的时候出来接电话,拿出手机一看是我爸从工地打来的。

  我爸问我:“乖,今天冬至你吃饺子了吗?”

  我说:“吃着呢,正和同学在餐馆吃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爸连忙说。

  “爸,您吃饺子了吗?”我轻声的问他。

  “吃了,我们正吃着呢。”我爸在电话那端吧唧着嘴。

  “爸,你骗人。”我有点儿哽咽的说道。

  “真吃着呢,你赶快回去吃吧,一会儿凉了”说完,他匆匆的挂了电话。

  我爸挂了电话之后,我蹲在餐馆门口大哭了起来。您哪能吃上饺子呀!我又不是没在工地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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