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面馆

        很早之前，许是五年前。我在一个南方城市的南面上班，就职在一家网络公司。那时的城南尚未列入开发规划之中，除了政府为吸引人才投资的公寓楼和工业园区外，再往外走就是大片大片的荒地。有附近的人在风吹草低的荒地中央开辟了小块的菜园子，种的什么不知道，远远的望着，只觉得菜地跟城南一样孤独。

        工业园区内居多是半大不小的公司，有人愿意入驻，大约是政府的补助能减轻租金的压力。自然有讨生活的人愿意被公司捆绑，于是园区外面的一条街道也有了各式的快餐店，种类尚算齐全，如果单单屏弃味道而论。也并不是食客不挑剔，都是为了填饱肚子。

        六月的时候，有一家面店开业。老板是夫妻，本地人，店的名字就以门前的路名而命。做面食与盖饭，面食自然是依照南方风格而做，但又加了改良，不至于太甜，也新增了咖喱味道的面与饭食，算是创新。城南的店铺居多都是靠公寓楼与园区内的人员食用，食客重叠有限，新的店铺开始只能算是维持。

        一整个夏天，包括以后的时间，除了早餐，我都在这家店里面解决了。我个人可以累月的只食用一种饭食，且喜欢固定。如此与店老板相熟。有时，要执意送一碟并不出售的小菜，或是啤酒，但临末付账我仍执意要一并算进去。夫妻二人不势力，总是笑脸相迎，即便手脚并用的时候，也并不烦躁。

        过了夏天，生意逐渐热闹了。大约是敢于尝试的食客食用之后的口传，这家店逐渐成为这条街道上生意数一数二的客源店。旁边的店铺换了又换，这家店仍客满座。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离开这座城市。几经辗转，又阴差阳错回到原地，时间已经过了近五年。城南的荒地早被建造成式样繁复的楼宇，即便夜里，也是灯火通明，路不绝人。

        临街的店铺几乎又换了一遍。那家面馆仍在，进去食用，老板一脸愕然道，好几年不见你了。我也愕然，正值用餐高峰，只能付诸一笑。五年的时间，相貌也随年龄心境变化，原本只是记忆惯性进了店铺，仍被旧人识得，内里欣喜又酸楚。

        因为工作性质，很少在正确的饭点吃饭，去面馆的次数少了。有一次雨夜，天尽黑，早已过了饭点，路人也极少，身心疲累且极饿。附近只有商店，餐馆多关门，那家面馆招牌灯已然关闭。回住处必经过面馆门前，只见夫妻正在收拾准备打烊。

        我试探性问，这么早？

        男主人扭头，这么晚还没吃？

        我们的时间不在同一纬度，我嗯一声算是回答。

        那快进来吧，他说。

        吃好，付钱，道别。我所知道的是这种情况不会再做，如果是相熟人，必又亲自煮面。这种局面好多次让我在灰淡的人群中觉得温暖，世道寡义薄情，但又总觉暗色的夜里又微弱的星火。

        城南早因改造面目全非，华丽不已，人流剧增，热闹繁忙。有时候去顶楼抽烟，朝更远的南面的荒地看，视线硬生生的被高大的建筑物阻挡，撞的目光恍惚生疼。原来荒地不在了，也无所谓孤独的园子。你只能静静的抽烟，然后走下去，经营自己的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