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记》:所记不过一个你

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她并非最美丽,因为这本书的作者,她的丈夫,并没有这样推崇,但是谁能否认她是最可爱的女人?

  ——林语堂

01

初遇,叹其才思隽秀,非淑姊不娶;再见,眉弯目秀,顾盼神飞,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婚后,吟诗作画情投意合,虽穷困潦倒仍矢志不渝;死别,两手空空,寸心欲碎,从此扰扰攘攘,不知梦醒何时耳。

如果不是真正的情意缠绵,我想作者沈复很难用如此细腻且真实的手笔去刻画出一个温婉动人的女子。

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和兴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消暑于我取,终日相伴课书论古,品月评花。芸独爱李诗潇洒落拓,有一种落花流水之趣。

联句消遣,忽闻鬓边茉莉浓香扑鼻,芸戏谑说佛手乃香中君子,茉莉是借人之势的香中小人,又言:“我笑君子爱小人耳”,时光如水,流转清浅。

与沈复同游庙中,芸易髻为辫化身为男,谎称表弟,逢人拱手以对,竟无人识出是女子也。那般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一晃而过。

02

这般诗情画意的女子更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好妻子。

沈复之小帽领袜皆芸自做,缝补衣物必整必洁。书楼过暗,芸以白纸糊壁;夏日去窗觉空洞无遮拦,芸自制黑竹数根,中间用旧布条裹缝,既可遮拦饰观,又不费钱。

沈复与友人观花饮酒,愁无酒家热饮,芸雇馄饨担子往之,先烹茗,后暖酒烹肴,众人皆陶然,曰:“非夫人之力不及此!”大笑而散。

沈复爱小饮,不喜多菜。芸用二寸白磁深碟为之置一梅花盒,置之案头如一朵墨梅覆案,启盖视之如菜装于花瓣中。一盒六色,二三知己,可以随意取食,食完再添。

夏日荷花初开,芸以小纱囊撮茶叶少许,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韵尤绝。

我想,最让人动容的莫过于这字里行间饱含着的深情吧。朴实无华,平淡无奇,没有一丝一毫的忸怩作态,夸张掩饰,所记叙的不过是日常琐碎,然而却如一缕最清凉的风,徐徐拂面,让人心旷神怡,痴迷其中。

03

上文所写的轻快的生活是前两卷《闺房记乐》和《闲情记趣》。第三卷《坎坷记愁》则是让人看得不知不觉泪已拆两行。

因顾及沈母情绪,芸默默背下了沈父眼中“不屑于写信”的恶名,又因沈复之弟以芸做担保却借钱不还,被沈父误解为芸自己借钱诽谤小叔子而更生厌恶之意。

后结实歌妓憨园,执意为丈夫纳妾,自己与憨园结拜姐妹引得沈父大怒,将夫妇二人一同遣出家门,之后便一直颠沛流离,最终病死他乡。

在寄人篱下,穷困潦倒的日子里,夫妻二人依旧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芸卧病在床,沈复端茶送药亲力亲为;沈复出外谋生,芸忧其安危日夜难眠。虽没有了当初那份游山玩水闲情逸致,却依然是真情夫妻患难与共。

04

第四卷为《浪游记快》,记叙了沈复一生阅历的无数山水风光。他投身于赵门下弟子时,暇日出游水园,又从先生游西湖。约鸿干赴寒山登高,远观金山,近视焦山,赞叹使游人触目的园林之首虹园。后阅徽州,登滕王阁,游函谷关……

或与友人谈山论水,或一人小酌叹日月之光辉。人生之乐,尽在山水之间。

就是这样随性洒脱的笔墨,就是此般恬淡自然的心态,让我们仿佛看到了一对穿越百年的夫妻。

他们身处封建,仍至情至性,敢于冲破枷锁追求心灵的佳境;他们落魄于陋室仍饱含深情,把最平常不过的柴米油盐生活过成胜似“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格调。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于贫寒生活中,一直保持着自得其乐之心,于喧嚣俗世中,始终不失豁达宁静之心,我想,这才是幸福最本初的模样。

卷五《中山游历》与卷六《养生记道》已经久失传。我们一边对如此珍贵之作迷失而叹息,一边也相信,也许它依旧存在于某个破旧清冷的老书摊里,等着一样超凡脱俗的后人去探索、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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