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幼仪:谢谢你的离开,让我遇到最好的自己

1

有这样一个女人,被丈夫欢天喜登报离婚,成为天下皆知的“弃妇”。

她就是民国时期,西式离婚第一人,一代诗人徐志摩的原配发妻—张幼仪。

结婚不是她的意愿,离婚也不是她的意愿,被大半个中国人记住,更不是她的意愿。

但这一切,从她出生就已注定,因为那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年代。

1900年12月29日,江苏宝山县张家生了一个女孩,取名张嘉玢,小名幼仪。

张幼仪祖上做过清朝高官,到了她父亲张润之这辈虽不如从前,但也是当地颇有声誉的医生。

张幼仪在家排行老八,上面有六个哥哥。其中最为出名是二哥张君劢(民国宪法之父),四哥张公权(浙江都督朱瑞秘书)。

哥哥们有如此大的成就,足见张家对于教育的重视程度,但张父只会精心栽培儿子们,对于女儿是自生自灭的态度。

张母对外宣称,自己只有八个孩子,四个女儿那是不存在的不值钱玩意。

爹不疼、娘不爱,可见张幼仪的童年是多么悲惨。

晚年张幼仪回忆道:当时的自己,常常是蹲在墙角,看着外面的世界。

在这样压抑不受重视环境下长大,她养成了隐忍、自卑、坚强的严肃个性。

如果有人懂得她这严肃的由来,生出一些怜惜与疼爱,懂得感恩的张幼仪是会还一世情,但生性风流、追求自由的徐志摩显然不是。

他从揭开盖头那刻起,就对这又“土”且“丑”的发妻讨厌至极。

张幼仪出身大户人家,又是书香门第,看她那时的黑白照片,长相端庄貌美、秀外慧中。

徐志摩嫌她土气,纯粹就是一个接受西方教育、以及新潮思想影响的年轻人,对那个时代的抵抗,对传统女人的天然排斥。

张幼仪在自传《小脚与西服》中说道:在怀孕第四个月时,感觉到腹中胎儿在动,非常期待着是个男孩。

按照当地习俗,孕妇是要用筷子,去戳白米饭里的肉丸子和水煮蛋。

张幼仪非常期望能一举戳中水煮蛋,因为那代表生儿子,但“不幸”是戳到了肉丸子,因此她特别沮丧。

进过女子师范的张幼仪,潜意识还是如大多数传统女性一样,认为只有生了儿子,才能挽回丈夫,才能在婆家地位稳固。

可见“重男”传统思想已植入骨髓,张幼仪恪守着传统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一生都在遵守着 “三从四德”。

未出嫁前听从父亲、兄长的话;结婚以后,一切以丈夫的喜好为中心;中年遇良人,也是先求得儿子首肯才嫁。

徐志摩死后,已经与他离婚几年的张幼仪,以寡妇自居,在她的潜意识里,自己一直是徐家人,徐父徐母的身后事都是她一手操办。

这似乎是那个时代传统女性的悲哀,也似乎是命运给张幼仪开的一个玩笑,对谁都温文而雅的徐志摩,独独对她横眉冷对千夫指。

这对于信奉“夫大于天”的传统女性来说,没有什么比这还悲凉的。


2

徐志摩曾说:“让女人念念不忘的是感情,让男人念念不忘的是感觉。”

大概就是感觉不对吧,不管张幼仪何等知书达理,何等温良娴淑,何等聪明优秀,在追求个性的徐志摩眼里,就是封建礼教下的傀儡。

长子阿欢的出生,只给徐志摩带去了短暂喜悦,随即他就向父亲要求去美国留学。

两年后,徐志摩在剑桥遇上了他向往一生的女子-林徽因,张幼仪的命运,也就被彻底推到了悬崖边。

为了不让徐志摩越走越远,1920年的冬天,在公婆和二哥张君劢的施压下,张幼仪出国与他团聚。

结发夫妻两年多的分别,没有久别重逢的小别胜新婚,有的只是冷漠无情。

张幼仪在晚年自传口述时回忆道:

“轮船到达马赛港时,我斜倚着船舷,不耐烦地等着上岸,然后看到徐志摩站在东张西望的人群里,就在这时候,我的心凉了一大截……他是那堆接船的人当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儿来的表情的人。”

丈夫毫不掩饰的轻视、冷落,像一把穿心的利刃,捅破了张幼仪残存的最后一点自信。

有了林徽因的博学多才和风情雅致,徐志摩就越发讨厌沉默寡言的张幼仪。

在英国沙士顿的家里,她买菜、烧饭、搞卫生,照顾他的日常,他却只把家当旅馆,早出晚归,两人面对也是无言以对。

张幼仪不是没有做过让步,甚至允许徐志摩效仿梁启超娶二太太。

但高傲的林徽因怎甘于妾,一心想与之双宿双飞的徐志摩提出了离婚,并要求张幼仪打掉已怀两个月的孩子。

张幼仪害怕地说:“我听人说,有人因流产而死去。”

徐志摩冷冰冰回应:“还有很多人因火车出事死掉,不照样有很多人坐火车吗?”

置身事外的看客,从张幼仪晚年自传中,大概是难以将这,与那个写出“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的痴情男子划上等号。

两人因为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小脚女人”而生出争论时,徐志摩歇斯底里提出离婚未果后,第二天离家出走了,独留身怀六甲的张幼仪在异国他乡。

走投无路的张幼仪,孤身一人从英国辗转德国,投奔在那儿的哥哥弟弟们。

几个月后,在德国刚生下次子彼得。

一直杳无音讯的徐志摩突然现身了,不是为了探望产后的妻子和刚出世的婴儿,而是托朋友送来离婚通知书和一封信。

徐志摩在信中洋洋洒洒写着“自由、人格、真恋爱、真幸福”,却对刚出院的妻子和襁褓中幼子全无问候。

张幼仪原想先知会父母再打算,但急切要跟林徽因确定恋爱关系的徐志摩,不顾妻子刚刚生下孩子的虚弱,强迫她签下了离婚协议。

回到国内的徐志摩,大概是为了向林徽因表忠,登报发表了中国第一宗西式离婚通告。

徐志摩在《徐志摩、张幼仪离婚通告》中欢天喜地写道:

“我们已经自动挣脱了黑暗的地狱,已经解散烦恼的绳结……欢欢喜喜地同时解除婚约……现在含笑来报告你们这可喜的消息……目前的情况,离婚的结果,还不见男的方面亏缺,男子再娶绝对不成问题。女子再嫁的机会,即使有,总不公平……我们希望大家努力从理性方面进行,扫除陋习迷信,实现男女平等的理想。”

多么悲凉可笑的通告,同情全天下的女人,却丝毫不心疼自己的前妻,离婚了以后将怎么活,在异国他乡要怎么抚养尚在襁褓的孩子?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场悲剧,徐志摩想要的是自由恋爱,有多想要就有多厌恶旧式的包办婚姻。

在外人面前有多温柔、宽厚、随和,在她面前就有多残酷、冷漠、鄙夷,张幼仪终究成为他反抗封建婚姻的牺牲品。


一个端庄大气、温柔典雅的大家闺秀,在最美的年华,却嫁给了一个对谁都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唯独对她,是那种冷酷到骨子里的残忍。

这个打击太大了,大到足以摧毁一个人。

晚年的张幼仪回望这段沉重生活,她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

“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只用来驱赶吸血的蚊子。当蚊子咬伤月亮的时候,主人将扇子撕碎了。”


被丈夫昭告天下的抛弃,身在异国他乡,悲痛欲绝的张幼仪,想要自杀就此了断,就让那个“负心汉”悔恨一辈子吧。


3

如果张幼仪一死了知了,这世上也就只是多了一位被名人丈夫抛弃的原配罢了,如周树人原配朱安一般,徒留后人唏嘘感叹罢了。

德国哲学家尼采曾经说过: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会使你更强大。

多年以后,张幼仪告诉侄孙女张邦梅:

“我要感谢徐志摩,我要感谢离婚,若不是离婚,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到我自己,在那样一个时代,也没有办法成长。他使我得以解脱,成为另外一个女人。”


离开徐志摩的张幼仪,没有自暴自弃的消沉,而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力量,夜以继日地努力克服语言关,考入了德国裴斯特洛齐学院,专攻幼儿教育。

曾经,徐志摩总嫌弃她没有接受高等教育,那么就要证明给你,以及那些鄙夷过的人看,张幼仪并没有那样糟糕。

在德国生活的四年里,张幼仪如凤凰涅槃一般,一点点迸发出体内蕴藏的惊人力量。

在次子彼得不幸夭折,她带着一身本领回到了上海,先是凭借出色的德文被东吴大学聘为德语老师。

随后在徐父的支持下,开办了上海第一家时装公司——云裳时装。

曾经的“土包子”开始引领起上海乃至整个中国的时尚潮流,号称“南唐北陆”的两位名媛,也因为担任她公司的模特而大放异彩。

梁实秋后来回忆说:“当时上海极其周边城市大街上,凡是时髦女性,都是身着云裳服装店的大衣。”

在商界如鱼得水的张幼仪,不仅令世人瞩目,更令曾经对她呲之以鼻的徐志摩刮目相看,不仅投资入股,还介绍好朋友到她这里做衣服。

1927年,在四哥的鼓励支持下,张幼仪接管了濒临倒闭的女子商业银行。

那时的银行是一个烂摊子,亏损不说,银行借出去的外债大都是死账、坏账,但在张幼仪出任上海女子商业银行副总裁后,三年后资本超二千万元。

在国外的孤苦无依,让张幼仪明白钱对于女人的重要性,她鼓励小姐、太太们把首饰和私房钱存在银行。

日军占领上海时,逃亡的人们纷纷到银行提现,可因为张幼仪的诚信,很多顾客没有把钱从她的银行提取,女子银行也就此熬过了中国最黑暗、最动荡的时期。

民国第一弃妇,没有活成前夫的遗物,至此成为中国近代史上前无古人的第一位女银行家,名垂千史。

1949年,张幼仪在香港结识了苏纪之医生,两人惺惺相惜日久生情,之后在儿子阿欢的大力支持下,于1953年嫁给了苏医生。

这一次是她自己作主,婚后两人情投意合,甚是幸福美满,相依相伴走过了18个春秋,直到1972年苏纪之离开人世。

没了爱人的张幼仪,之后前往美国,与儿子阿欢一家团聚,儿孙绕膝,四世同堂幸福晚年。


1988年,张幼仪以88岁高龄逝世于纽约,安葬在纽约市郊风景优美的Fernoeiff墓园里,墓碑上简单刻着:苏张幼仪四个字。

她是徐志摩3个女人中活得最久,也是最幸福的。

张幼仪没有什么卓越的才华,论外貌颜值确实不如林徽因,妩媚勾人不如陆小曼,却能成就了一番连男人都望尘莫及的事业,还能赢得了世人的尊重和美满的爱情,这是值得歌颂和学习的。

如果没有徐志摩,她或许是那个时代最常见的贤妻良母,没有名字,提及时会被称之为某某太太,某某母亲

但因为大诗人的残忍,她被推到风口浪尖,在波涛汹涌中,她凭借身上那股与他定格世界较量的彪悍劲,活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传奇,成就了自己圆满的一生。

一个女人的精彩人生,本不应该靠男人的残忍来成全,可不管是昨天的民国,还是今天的新时代,似乎一直都在上演: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

古语有云:靠山山会崩,靠水水会枯

可是,婚姻从来不是女人的救世主,没有独立的人格,没有坚实的自我,只能被命运随机安排,然后如徐志摩所言:这一生,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命运要是如此,女人也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男人的良心。

他要你光明,你就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他给你黑暗,你就只能一生欠安,卑微如草芥,如尘埃。

愿你我世间女子,都能如张幼仪,即使经历凄风苦雨,也能破茧成蝶,找到独立于人间的勇气与力量,自我成全,自我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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