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煤工李有财（二十一、二十二）

        一九八四年的初秋，我在镇中心校大会议室参加农广校开学典礼会上，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区委领导讲话说，未来的农村青年尤其是具有高中文化水平的农村青年将会大有作为，只要大家参加这个农广校并通过所有科目的考试，就可以拿到中专毕业证，虽然不包分配，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后的乡村干部就来自于你们中间。接着，这位领导非常郑重地宣布了一件事，他说，这次全县要招收一批乡镇聘用干部，全县八十个乡镇招收八十名，条件是三十周岁以下的高中毕业生，我希望这里符合条件的都可以报名参加。但必须经历区上的预考和县上的正考两个关口。我们全区八个乡镇预考十六个名额，分数前十六位的为预考成功，然后报送到县上参加统一考试，这就是检验你们真本事的时候 ，考好了也许就改变了你们的命运，希望同志们踊跃参考。

      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的心情无比激动，虽不说十拿九稳，但至少可以去拼搏一下，就在第二天，我便和同村的几位高中毕业生赶到乡政府去报了名，并希望在考试前两天通知到我们。

      十多天后的一个上午，我二哥专程赶到煤厂来通知我，说村主任昨天从乡政府开会回来通知我于九月五日，也就是明天在镇中心校参加乡镇聘用干部考试。

      得知这一消息后，我非常激动，立马跟李厂长请了一天假，并于当天下午赶回到了家里。其实，到底考些什么科目我还不得而知，那一下午和晚上，我找来曾经购买的语文复习资料和数学复习资料认真地看了整整八个小时，差不多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个多小时的觉，八点半赶到考场时，大部分人已经信心满满地走进了考场。我在区委组织委员那里出示高中毕业证和户口本后，填了一张表，然后被工作人员带着走进了第三考场。初步估计，五个考室大约有一百五十名考生，在这一百五十名考生中有十六名幸运儿才有资格参加全县二分之一的竞争，足见要考上这个聘用干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考试科目是语文数学和政治。还好，那些考题并不刁钻。

      三天后，我在区公所拿到了预考结果，我取得了全区第三名的较好成绩，预考顺利过关。就在当天，我们被通知九月十五号参加县上的统一考试。在这短短十天时间里，我一面坚持上班，一面抓紧看书复习，把两年高中期间的语文数学和政治课本全部看了一遍。这样，统一考试那天，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恐惧，答题比较顺利，而且自感满意。

      几天后我去县人事部门看结果时，被告知还没出来，让再等五天去看。回到家里，母亲说，幺儿呢，麻烦了，我们家没有背景也没有关系，就算你考起了也会被别人顶替。我告诉母亲说别担心，我感觉考得不错，就算有人被人顶替也只是那些刚刚上线的人。母亲说，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了。         

        五天后，我再次去看结果时，成绩已经全部公布出来，我的考试成绩位列全区第二，全县第九，我考试的语文数学政治全部及格，其中语文打了九十一分，数学打了八十三分，我问人事部门的一位同志，我是否有希望录取，他说，只要通过政审和体检，绝对没有问题。总算吃了一颗定心丸。

                      二十二

        没几天，我接到邮递员送到煤厂的体检通知，要求在九月三十日在县门诊部进行全面体检。除个别人因患遗传病外，全部过关，体检后第二天，我们接受了政审。三天后我收到了邮递员送到我家小河边的录取通知书，通知书上写着：杨小龙同志，通过公开考试和考核，你已经被县人事局录取为乡镇聘用干部，请于十月九日十二点前到县党校参加为期两个月的业务培训，希按时参加，不得有误。

      看到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是激动的，带着通知书跑回家里时，我把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了父母，被生活折磨得满脸皱纹的母亲笑了，哭了。深沉的父亲反复看了这份盖着乡政府公章的通知书后说，这是盖着公章的通知书，是真的。接着，父亲突然说，好久没吃肉了，我去赶场割几斤肉，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那天中午，我们一家比过年还快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们大口地吃肉，大口地喝酒，欢乐的笑声充满着整个饭厅，午饭后，院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前来祝贺，记忆深处，这一天是我长这么大感受到的最兴奋最快乐的一天。

      就要离开大山脚下那个与我相伴了近两年的煤厂时。我找李有财长谈了一次，并把我经手近两年时间卖煤炭的准确数据用十行纸抄写了三份，一份自己保存，一份交给李有财，告诉他说，如果你确定要告李厂长、李会计有贪污行为必须有依据，如果他们真有贪污行为，我提供的这些数据也许对他有帮助，并希望他保密。

      李有财起初不太明白，后来听了我的说明，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然后说，杨会计，太谢谢你了，你这下就是乡镇干部了，已经可以管到他们了，其实你可以直接举报啊？我告诉他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便于这个时候与两位厂领导翻脸，而且培训结束后，才得分配工作，具体分到哪一个乡镇还不得而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点点头说，杨会计，成谋你看得起我，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我一定保密，说不一定哪一天还真有用。最后，在我的要求下，他向我讲了他和王雪的交往以及准备修房子的情况，他说，他与王雪交往很顺利，只是她还没有来过一次家，说等房子修好了一定来，他会时不时地去帮助干些农活，也有过几次拉手和拥抱，只是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另外家里已经请人烧了两窑砖瓦，已经足够修一套二楼一底四间一厨的住房，准备多挣一点钱后，明年开春修建。我向他表示了祝贺，并提前给他送了十元賀礼。

      临离开那天，两位平时对我保持戒备心理的厂领导突然对我刮目相看，还专门买了七八斤猪肉为我践行。那天中午吃饭时，每一个工人都主动给我敬酒，为表诚意，我只好硬着头皮喝，不过我自有分寸，当李有财端上半碗白酒要敬我时，他说，杨会计，还是有文化好，之前你说你要走出大山娶城里姑娘，我还认为你是在说梦话，没想到才几个月你就考走了。来，我的好老弟，感谢你这一年多的关心和帮助，我先干为敬。我起身制止他不要喝那么多，我也只能小口慢饮，他却一仰脖子喝掉了起码三两白酒，他说，这算啥子嘛，下午又不上班，喝醉了睡觉。

        一巡下来我起码喝了半斤白酒，在敬他们时，我用一杯二两的酒杯敬完了十五个工人和两个厂领导。接着我就慢慢地醉了，我平时的白酒量也就二三两，这一下严重超量了，很快脸色绯红发烧，头皮发麻，昏昏欲睡了，炊事员立马给我喝了一点醋，然后用湿毛巾敷头和后颈。接着我被两个工人送到了寝室，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头痛得特别厉害。不一会儿，炊事员来到我卧室，他说你今天喝了七八两六十多度的高粱白酒，确实有点过量了，幸好你年轻，否则怕是明天才能醒过来。晚饭他给熬了稀饭，我吃后，酒已经醒了大半，只是头依然有些不舒服。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背了铺盖提了简单行李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