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的散花堤

假期,带孩子回了一趟老家。在自家院子里,享受着农村夏夜特有的宁静和清凉。傍晚吃饭的时候,我对母亲说:“明天想带孩子们去河堤边看看。”母亲抬起头来,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接着吃饭。那神情让我觉得,防洪护江的长江大堤已经不值得去看了。

“江间水如镜,江滩沙似雪”描述的就是我的家乡——散花。散花位于长江中游北岸,与黄石市隔江相望。散花镇隶属湖北省浠水县,旧名散花营。相传三国名将周瑜大破曹操于赤壁之后,归经此地“犒赏三军,酾酒散花”而得名。但我一直觉得,应该是有一群仙女采花时,被这人杰地灵的地方吸引住了,于是把美丽的花朵散在这里,这“天女散花”的解释,总会比因战争而得名来得更温馨美丽吧!

长江到夏季就会涨水的,遇到洪雨天气,更是让农民揪心。每年各个村子各小队里都会安排劳动力加固维修大堤。经历过九八年洪涝灾害的散花大堤,大力加强了江堤结构的建设。不再是光填土了,从堤脚到斜坡都加用石头水泥砌成牢固的堤身。堤面也铺成了宽宽的沥青大路。大堤变得更加高大而坚固了。今年长江流域特大洪水肆虐,洪水排山倒海而来时,散花大堤宛如一条威猛的巨龙,用它柔韧有力的臂膊约束着洪水,让狂暴的江水变得温顺。这场罕见的洪水、严峻的自然考验让大堤又完成了一次历史性的跨越!

散花是个很平凡的小镇,没有什么名胜古迹,更没有什么奇风异俗。而我对大堤的情愫却是难以割舍的。它随着四季轮回,常常萦绕在我的梦境。

阳春三月,绵延千里的长江大堤,犹如一条绿色的飘带,环绕着家乡。油菜花群芳四溢,如同金色的画卷。伙伴们拿着小铲子结伴去江堤,在大堤斜坡附近寻找各种冒出嫩绿的野菜。有地菜儿(又名荠菜),椿树杪,马齿苋等。伙伴们你追我赶,争着去找更大的野菜,追逐嬉戏。印象最深的是,刚上中学那会儿,从家里带上油盐、米、菜、锅、柴火等。同学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兴高采烈的来到江堤旁,挖灶野炊、踏春。那是一段难忘的美好时光。

夏日,大堤脚下是农民干活最好休憩的去处。堤脚的两侧树木枝叶繁茂,绿荫如盖,坐在那里,远处微风吹来,凉爽无比。伙伴们时常会跑到堤岸,上上下下的游戏玩耍。调皮的孩子会拿竹竿捅堤脚树上的蝉蜕,攒下来足够份量时可以卖给收货郎中换钱。远去还有牛儿在尽情地吃草。如果是下雨了,凉风习习,空气清新,真令人心旷神怡。这时是去堤坡旁采蘑菇的好时机哦。

秋天来了,大堤变了颜色。遍地落叶,一片片金黄,尽情的漫天飞舞。丰收的号角也吹响了,辛勤的农民们忙着收摘丰收的果实。深秋的天气渐渐冷了,大人们还是不得闲的,我们那里盛产棉花,收摘完棉花果实剩下的棉花杆是每家每户一年做饭的柴火。为了好堆放使用,必需手工捆成一个个柴捆儿(方言叫靶子)。让我记忆犹新的是母亲会坐在堤脚下,把晒干的棉杆就地扎起来。天气不好的情况,只有把扯好的棉杆用板车拉回家再扎了。

冬至时节,天寒地冻,大堤上一般很少有人去了。若是家里人口多,生活贫困的人家,不会因为寒冷而呆在家中的。北风呼啸,堤坡上会落下干枯的树枝,这些也是很好的做饭柴火。

如果说万里长江是雄浑而伟大的,那我心目中的长江大堤,就是婀娜多姿的,堤内外的绿化带是她飘逸的长发,绿色的草坪是她的新装;是巍峨而沧桑的,她是上苍赐予给长江的魂灵,任凭洪水激流的冲撞,始终如一地盘踞着自己的地带,岿然不动地陪护着长江;她是沉默而憨厚的,她是所有陆栖生命的护佑神,耿耿于职守,才有丰腴的田野交替着青苗金果菜蔬食粮,才有家园的保障和故乡人的生生不息。

长江依着这一座江堤,隔开了乡村和城市。小时候每回去黄石外婆家,只能步行走出村子、农田;越过大堤,再翻过小堤,踏走一段草坪、沙滩,才能渡船出发去黄石。那时,长江大堤便成了我向往去外面看世界的坐标和分界线。

我对大堤的情怀,恐怕是大人们都难以理解的。有人说故乡是回不去的,大堤就有点像我心灵里那回不去的故乡。每次回家,我喜欢沿着江堤散步,沉思。常会想起父母们作为农民的辛劳,他们作为我们澎湃汹涌的心河之堤,不管都市生活如何艰难,内心深处也不至于决堤,不会被都市里的繁华淹没自己平实的本质。

大堤上游不远处两座长江大桥飞架南北,宛如一道道天虹,连通了散花与黄石市。大广高速,沪蓉高速纵横其境,畅神州东西。紧靠大堤脚下碧桂园小区的高楼商业街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着。站在大堤上,放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沙滩,一排排树木成荫,江景船舶如画,是孩子们游玩,写生的理想之地;还有那大桥下,江堤旁供游客用餐的农家乐。有一家名为“江湾大院”的农庄,环境甚是优美,纯真地道的家乡菜,会让你亲临江堤农家乐的味道。

江堤上走了一个来回,当我们满头大汗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灶屋做包面。母亲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问:“回来了,大堤内外又变了吧?”

“是呀,都变了。”我一脸的黯然。

母亲说:“哪有几十年不变的,马上我们队的土地也将被征收建房子了。等你下次回来,恐怕连去江堤的小路都没了。”

每次回家,母亲除了做包面给我吃,还会做各种家乡菜给我吃的。开饭了,满桌子的菜,香味四散,吃着包面,仿佛纾解了我刚才的忧虑。嗯!幸好,母亲做的饭菜过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个味道,让人心里倍感温暖。

女儿调皮的说:“好好吃噢,有外婆的味道。”

母亲听了开心的笑了。

像那清晨的阳光,像那雄伟的江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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