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想念

不言想念,心中早已千千万万遍。

2014年,十八岁,考上省外大学,第一次出门远行,火车站,九月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和爸爸妈妈一起乘火车从西安去往济南,在西安那陌生昏暗潮湿的火车地下通道里,为了赶上火车,发胖的爸爸拉着我笨重的大红行李箱在人影交错的通道里奔跑着,我和妈妈没想到一向行动迟缓的爸爸跑起来竟如风一般快与灵活,把我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看到他奔跑起来的可爱模样,加之赶火车的兴奋与激动,我们终于忍俊不禁,边跑边笑着,沿路洒满了我们的笑声。很长时间以后再回想这一画面依然会轻轻笑出声来。

还是在火车站,九月的阳光依然炙烤着大地,爸爸准备在西安火车站送我上车,因为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我让爸爸在原地等我,我去寄存行李,等我寄完行李后,父亲竟被淹没在这人流如织的火车站广场里,我睁大双眼急切地搜寻着那个胖胖的身影,终于,在不远处,隔着人来人往,我看到他了,天呐,这真是我那高大英俊的爸爸吗,中年后身体发福的他微微向前佝偻着略显臃肿的身躯,头顶微秃,仅剩的一小撮稀疏的头发里夹杂着几根白发,阳光下闪着银光,愈加刺痛双眼,眉头间像打了一个难解之结,厚厚的发青的眼袋拉扯着松松垮垮的眼皮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那双昔日闪闪发亮的眼睛中如今却满是深深的忧虑与无助,看着这样的父亲,我的心早已揪作一团,我不在父母身边的日日夜夜啊,岁月的流水无情地淌过他们的额头与双鬓,留下深深浅浅的沟壑,儿女一心想要分担和报答又怎奈双臂如此无力,无法撑起一家人头顶的这片天,只想着要快些长大吧,快些长大吧,父母慢些老去吧,慢些老去吧。

回忆将我拉回2009年,那一年,H1N1流感在全球肆虐,中华大地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学校里,大家在教室里熬醋消毒,人人戴口罩,天天量体温。恰巧那时我出现了发低烧的症状,爸爸带我去医院,在路上我满怀忐忑地问爸爸我要是得了H1N1怎么办,爸爸认真而淡定地说,不会的。很庆幸我只是简单的感冒,事后再说起那次经历,爸爸说医生诊断的时候他都紧张的不行了,可是爸爸在女儿面前就是要像棵遮风挡雨的大树,任何时候都不能畏惧。我才知道原来爸爸也是个会害怕的普通人,只是为了孩子,不得不勇敢起来。

爸爸话不多,闲暇的时候,像一只柔软的大棕熊,静静地趴在沙发上或窝在某个角落,静静地干着自己的事;有烦心事的时候像一块沉默的石头,他不会一根一根抽烟,而是一声一声叹息,那长长的深深的叹息仿佛要将心中长年累积的所有无奈与沉重倾吐出来,却一声接着一声,总也倾吐不完;讲起往事时,整个人都被一种兴奋鼓舞着,脸上泛着红光,眼神里闪着欣悦的光,声音也不自觉的比平时大了些,讲到激动之处,声音中甚至带着些微的颤抖。看着爸爸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他也是英俊潇洒的吧,如今却是慢慢老了;那时的他也是铁骨铮铮的硬汉吧,却为家忍气吞声,低眉顺眼。

我怨爸爸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其实他只是习惯将思念的感情深藏。他说我来山东上学后,家里的炒货就只吃山东的,我知道那时候他们都在想念我;无意中问起他怎么知道我们宿舍布局时,他说搜索百度图片,我知道那时候他们都在想念我;我说我想回家爸爸就说回来吧,我养你,我知道爸爸真的会养我,但我也知道我真的不能回去,我不能半途而废,我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我知道以后一个人面临困难的时刻只会多,不会少,思念带给我抓肝挠肺难以言说的痛苦,也带给我不断前进不言放弃的力量。莫提故乡,不言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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