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邻村周围这块儿,西老府是个交通便利的边陲小镇,火车骑着起伏连绵的半山腰时而蜿蜒爬行,时而又如狮似吼似的钻进了山坳,时而还像老牛般的跑出了原始森林,也是这片土地最南边——大小乌良苏……
夏季围在这站台上的是十几个穿尼采服的当地人,其中最显眼的是个长发齐肩扎着五彩斑斓的蝴蝶结的瘦高女子,虽用白底微蓝的疫情口罩把面孔围了个严严实实,但还是让人感觉出窈窕的身材,她还是应该有张美丽的脸蛋,只不过从她徘徊不定的脚步中,看出是个急性多动的女人,挨着的是位微胖的女大学生漏子,静静地坐在一堆长条椅子上的行李旁,托着睡眼朦胧的脸颌,用双手,支在翘起的双膝上!
进京的火车终于开过来了,十三个穿着草绿色的农民工在只有2分钟的时间内,早就挤上了这几节车厢,头顶上的两侧行李架上摆满了又大又鼓的包裹,有的使劲地用双手弄着,有的在弯腰往踏板上塞着,这是两个一高一矮的二个男人,这会儿那两个女人坐在了一起,嘴巴里除了从家出发时带的熟料瓜子,还嘟呶着在说什么,除了桌上的五罐啤酒与三只火腿,再无其它!
这是傍晚六点二十左右的事,火车是从通辽开往北京方向晚点了几分钟,这村子里的十一个男人加上2个女性,去京城的一处建筑公司去挣钱,说好了的——到了年末就把打工费用来置办年货给家人换新衣服去学校交孩子们的学杂费购买春季的化肥种子,因为大伙都知晓,光靠每户每人不到二亩的水浇地剩下的是荒坡野岭的山坡地的收入,实在是难以支持正常的家庭开销,除了老幼病残和妇女之外,中青壮年的男子都去外地打工,这不,老府村二队的十一个男人,还有刘家的二寡妇和辍了学的田小珊姑娘不也跟着“出征”了吗?
六月是北方天气刚要燥热的开始,幸好是黄昏时刻又是在飞驰的列车内,七号车厢就是硬坐廉价的首选,大家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女人的彩巾与口罩便摘了下来,那几罐液体便在所有男人中你仰我接中转瞬即逝,只不过是除了拿着尼采帽子的手,更好的是你尊我让,谁也不贪!
”小珊,你和刘姐给咱大伙唱一曲吧?”个子既高又胖的王大力来了这么一嗓子,话音未落,狗胜子用右手把带着啤酒沫的胡呲一抹,咧开大嘴笑道”就是,刘嫂,你不会不给大力面子吧?人家可是没少帮你啊,是不是?”左手还用拎着的帽子来回地扇着满脸的热汗,“那还用你说,”身材削瘦的长高个小黑子,挤了挤右眼泡,朝够胜,这时,列车又钻入隧道里的呼啸声淹没了这一切,同时也把脸颊绯红的女子刘带到了平愫里的那一幕;
那是去年夏季的夜里,就是眼前的这个王大力,夜里两点多,8岁的儿子扎布发高烧,瓢泼大雨把山路都泥泞成陷阱了,手摸着孩子的头,越来越烫,他父亲又在3年前就离世了,这可咋办?无奈情急之下,她敲开了村子最东头的大力家,二话没说,大力冒着大雨,一口气把孩子背到了镇卫生院,二十五六里的滑梯,不知成的栽了多少个跟头,裤子从膝盖以下都是山数枝戳成的大大小小的窟窿,上衣也在胸口处刮了个大口子,还有血渍出来,医生给扎布输了退烧的液体,因送救及时,到早上6点多就退烧了,可医药费的一百三十多块钱也是大力特意从家里带上的!
随着列车有节奏的摩擦钢轨的咔哒咔哒声,7号车厢先是女声的《伤不起》,倏尔转为男女主角的二重唱《纤夫的爱》,俄尔整个车厢迸发出《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齐唱,随着南去的列车飘向京郊……
“你去歇会吧,我来照顾大力哥……”小珊提着一个便携式的餐盒,对着这个可怜的女人说。
她俩凝视着眼睛以上都围着的层层纱布的大力,命运多舛的刘女士轻轻滴摇了一下头,看到他已经昏迷不醒长达近30个小时了,便不觉潸然泪下:
在昌平13个人一起带着满怀欣喜来到建建筑工地,也就是干五十多天的一个下午,大力从工地搭建四米多高的平台上,推着乘满水泥的钢筋架子上,突然坍塌了,毫无防备地摔了下来,12个人都立马跑过来,救护车把他送到了一家骨科医院,经查,右腰尤其是头颅遭受重创,这不,时间都过去两天一夜了,人仍在昏迷中。
“哎,这医院检查时说,得用一种德国进口的新药,”刘示意狗胜出来后,在病房的走廊拐角处,悄悄地说了这么一句,
”那就用啊,大力哥命最重要……”看着狗胜一边心急火燎的满脸倘汗,一边又夯头夯脑地放大了嗓门!
“而这种药挺昂贵的……公司才给押了几天的押金,不到一万这都快花没了……”刘满脸通红,不知是这几天没吃没喝没睡靠的,还是急的,打断了胜子的话!
“咋,蔡老板就这么对待我们吗?没再给交住院费吗?”
“除了那开始入院时的押金,还有派什么王工长捎来的,现在手机也不接,医院催着要继续治疗的费用呢”
“这些鳖犊子,工资说好的一个月一开,这都一个半月了,这伤了咱们人,也想敷衍了事,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就是,咱们一起去!”不知啥时候,小珊也走了过来。
“刘姐,你回病房去照顾大力哥,我跟胜子哥带着大伙去工司……”
几天都过去了,刘素薇既没有小珊狗剩的信儿,也没接到工司蔡总的押金,王大力倒是在医生的全力治疗下,苏醒了,谁除了素薇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这是自己从家里出发时带在身上的“抚恤金”,因家里除了一个孩子在上学外,再无他人,她就存了个定期存款,缝在了棉袄的右袖子里,这几天她把前夫用生命换来的钱,悄悄地去取出来,毅然地把这8万多的现金又续交到住院部!
”刘姐,蔡老板说要你亲自去见他,才肯出大力哥的治疗费用!”这天一大清早,小珊终于跑到这419的病房,推开门轻生地对刘素薇说着,递过来一个便条,“他说让我转给你这封信……”
素薇二话没说,立马打开了,歪歪斜斜地写着这么几行文字:
前些日子,我找过你,可你嫌我有老婆,可我没嫌你是个寡妇;今儿你(们)遇到事了,才想起求我,我还答应你,王大力的后续治疗费,公司接着出,包在我身上,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你本人得来面见我,有些事得说好,,否则公司不再负责治疗期间的费用了,打我电话也没用,哦,你来的时候,最多可带上你的女工友,小珊!
时间:今晚
地点:待定
不再联系
“ 这个狗杂种,真卑鄙……”狗胜一边吐了口吐沫,愤愤地骂着,一边把右脚狠狠地跺在暖气片上,其他工友也陆续地赶来!
“知道这是个大款,在这一带很有势力,从开始就没安什么好良心!”
“对,就是他,这个姓蔡的,听说他舅舅是国家某部的一个副部长,权势可大呢!”
“那我们也不用怕,工伤总得给人治病吧,是不是?再说了,咱们又没犯法……”
“就是,我们大家一起去公司,找他评理去,让他赶紧地给大力哥续上治疗费,这一直都昏迷不醒,可耽误不起,否则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刘素薇望着眼前的工友,悄然地回到了大力的病床边,把自己的面颊轻轻地贴近大力的胸口,女人的泪水滴落在没有起伏呼吸的纱布上,继而陷入了从昌平火车站刚下车来工地的那几天的沉思之中……
那是来到这建筑公司的当天,十一个男人都去干搬运水泥钢筋的工地了,只有小珊和自己呆在工棚里,没有事做,因为女人不愿意用,只能呆在工友们的宿舍里,替同乡男友们洗洗涮涮的,六天过去了,没啥可洗了,夜里还不能住在男人们的工棚里,只能挤在露天的草坪上,幸好是夏夜且这几天没雨,否则就惨了,这天晌午,听说,公司的最大老板叫蔡什么的,来到工地的餐厅了,素薇便鼓足了勇气,带着小珊来到了食堂门口,还不知咋进去说什么呢,只见一个叼着黑圈粗杆的微胖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吐着烟雾“你们都它妈的干什么吃的,几个人的饭也整不好……”屋里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直站成二列,那一口的黄牙,伴着的烟圈随着厚嘴唇刻意吐出的一层一层的,犹如一个大蜘蛛在爬织着一个莫大的黑黏的网一般,恰巧把立在门口外的刘素薇网懵了……
“哈哈……这还有女人,俩个大美女”看到了她俩,姓蔡的转怒为笑,“蔡总,这俩娘们是从赤峰来的,没啥力气……”
“赵经理,我说啊,就让她俩也留在工地,就在食堂里干点零活吧……”
“好,一切都听蔡总安排,”队列头牌的第一个人,点头哈腰滴附和着!
“还不谢谢蔡总,你俩”没等素薇呐过昧来,只见蔡胖子笑嘻嘻地朝自己的全身打量个不停,从头到胸至腰及臀又回到眼睛,足有五分钟,才开口说,”同意不,你?”然后又喷出了一口烟雾,哈哈大笑着,踱着慢步离去!
“真是的,哑巴一样。咋不说话呀”被称赵经理的,一边松了松领带,一边走出队伍来到门前,“脸红什么,这是蔡总赐福给你俩,赶紧地先和我去市场买菜吧!”
下午四点多,俩人坐在农贸市场送菜的三轮车上,颠簸起伏的土路上,满满的各种蔬菜连累带晒地让她俩挤坐在开车司机的又窄又脏的座位上,通红的脸颊顺着脖颈往下滴的素薇,才腾出手来先给小珊擦了擦,正要喘口气要试一下自己的额头呢,只见一辆飞驰而来的黑色轿车箭一般地追了上来,”咯吱”一声,随着一声急刹车声歪横在菜车的前面,犹如两个拼命地斗牛在拼杀似的在大口地喘着粗气,吓的三轮车的小伙赶紧地跳下车来,毕恭毕敬地站在轿车的旁边。
“就说你呢,”黑色侧窗子的玻璃摇开了,里面钻出个脑袋来,素薇一看。正事赵三,“让他们先把菜送到工地去,你得和我们再去些肉类食品呢”随即右眼朝着刘挤了挤,“赶紧地下来,上这宝马来啊,哈哈,还傻楞着干什么,是不是?”
小珊这时先下了菜车,“你就别去了,”当姐妹俩站在豪车旁时,姓蔡的也从车里探出头来,对小姑娘瞟了一眼,说。
猪肉是采购好了,塞进了车的后备箱里,这时天色已晚,刘素薇发现车子并不是往工地开,而是去繁华的霓虹闪烁的市中心慢行,坐在后排的蔡总把笑咪咪的大眼皮挤向了素薇的脸颊,看到她老是躲向车门这边,姓蔡的便顺手从降紫色的工文包里摸出一沓崭新的百元人民币,”这是两万,给你的,早就听说你是个寡妇,就和我好吧,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还没说完,带着烟味的厚右手便径直要伸摸格子花领的的确良衬衫的起伏酥胸……
“我不要你的臭钱,”素薇用左手一把挡住了钱,“赶快把我放下来,我走着回去了……”右手不顾车子在行驶,便推开了车门……
第二天,她和小珊都没能继续在食堂有工打,分到了工地老乡们一起,每天从早到晚不断地干十多个小时捆钢筋的繁重体力活,只是过了一个月后,小珊倒是又回到了食堂,素薇单独追问姓蔡的跟她说什么做什么没有,这个田姑娘只是摇头,啥都没说,当姐姐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咱们找姓蔡的去!”狗胜子大嗓门子这一喊,素薇从大力的胸口抬头起来,她环顾了一下病房里十二个老乡都来齐了,“这回我和小珊去吧,请大家照顾好大力哥……”
话音未落,只见狗胜子开了口“要去的话,那能光让你们俩去啊,起码我得去……”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的他,对身后的所有人嚷嚷着。
”是啊,都去,咱们大家,一齐去!”不知是谁,把大家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珊你留下,照顾大力哥,他姓蔡的再拖着不交押金,咱们就揍他……”
“人命关天,他啥玩意,拍拍屁股走人不说,治疗费不管了”
“大家的好意我都理解、明白”,沉默低头的刘素薇又开口了,“可你们想一想,就是把工司告上法院,把姓蔡的抓起来,也不能挽救大力哥的生命啊,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马上交上手术费,让医院请北京专家来快点动手术啊,是不是这个理?”
“那也不能让姓蔡的动了咱们的歪心眼啊”小黑子说到这,看到狗胜和小珊一齐转身看自己,才戛然而止,耸了耸肩,缄默不语了,低下了头,最后,大家瞅着素薇,蹲坐在四楼病房对应的走廊上,又!
昌平区的傍晚照样还是灯火辉煌的,热闹非凡,素薇手拉着小珊按照姓蔡提前告诉的位置图,拿上了大家伙给凑够的打车钱,心急如焚地来到了目的地——菲尔酒店的宾馆门口,刚下出租车,便看到一个嬉皮笑脸的男人走了过来,“是刘素薇刘小姐吧,这边请”,俩人一看,一眼认出这不是蔡续东的爪牙——“赵三”嘛,他这个嘴巴又黑唇齿上翘的地道北京人,头几天开给姓蔡的开车的也是他,就是自己强行下车那次!
当三个人刚进入一楼大厅,呼啦一下子,十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背着手戴着墨镜站在两旁,”二位,我们按照蔡总的吩咐,早就恭候大驾光临了”,说着,用下嘴唇和右眼泡子示意他们,“刘女士好”、“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这些人都齐声附和着!
走入电梯,几分钟就来到了铺满红地毯的高雅三楼的“御膳房”,这是挂着几十个小灯笼的总统套房,内含酒店与客房!
“蔡续东呢,赶紧让他出来”素薇无暇顾及这些眼花缭乱的东西,对着屈着腰满脸堆笑的赵三说。
“稍等一下,二位,我去通报蔡总一声,”赵爪牙用双手挡住了她俩,翻着白眼吐着吐沫又瞅了一下身材娇小的小珊,说着,挪开了步伐,进去了……
“悠哈,原来是二位贵客啊,快里面请……”蔡老板一边操着浓重的山西口音,一边从555牌子的香烟盒里弹出一支,“三兄弟,你怎么还让刘女士站在门口呀,等我一会非多罚你二杯酒不可……”
“好的,都怪我,不干蔡总的事啊”赵三一面点头哈腰,对着楞在门口的素薇,一面赶紧地用金亮亮的打火机给主子把这进口烟点上。
里面的贵宾间是一个容下十几人的大餐桌,豪华的旋转的餐盘上托着各种鸡鸭鱼肉与山珍海味,“快请坐,我先随便点了几个,你再叫服务员……”蔡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手还把没抽几口的三五香烟戳灭在玻璃烟缸里,素薇眼都没瞅一眼,不得已坐在了靠近墙壁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刘女士,这次让你来,其实呢,没有为难你的意思,就是请你吃个饭,顺便说一下王大力的事……”
“蔡老板,我大力哥在你的建筑工地上施工时,因你们的安全设施不全,摔成昏迷不醒四五天这样的重伤,再不继续抢救命马上就保不住了……”站在沙发旁的小珊理直气壮地对着全厅的人开口了,这是狗胜子和全体老乡提前教给她先说出来的,以便看看工司有啥态度,好让刘素薇再提下一步要求!
“好滴。好滴”,瞅着姓蔡的满脸堆笑的滑稽样,“那就把救命钱给我们带上,要么就派人交到住院处吧,一分一秒也不能耽误,我没心思吃什么饭!”刘素薇抬起头来说。
“那也得先吃饭,这不是正让手下人去银行取现金呢吗?是不是?”自己的话音刚落,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一个妖娆妩媚体型肥胖的中年女人说着,笑嘻嘻地摆动着臀部,红底的鞋跟踏在地板上,仿佛是两个缝纫机针有节奏地扎在机板上那样僵硬,同时,她又把双手搂着姓蔡的左胳膊上,唇肉涂的鲜亮的口红使其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对着素薇瞅了足有二分钟,让对面农村朴实无华的素薇顿时感觉到恶心十足,犹如眼瞅着一个死去的裸肉的婴孩正被鹰嘴叼出了心肝那样可怕,好像口齿间还不断地滴着鲜血……
只能是等着了,硬着头皮素薇示意小珊也坐在了席位上,只不过俩人挨着的,虽说几天来都没咋吃东西了,看着这一大桌子好菜,素薇还是再认真考虑咋对付这狡猾的蔡老板——无论如何,得马上让公司拿出治疗费,挽救大力哥的生命最要紧。
“那就说事吧,”看到两个打工妹怎么都不肯端碗拿筷,更别说饮玻璃杯里的名红酒——威士忌,蔡续东拉着个长黑脸,一百个不愿意的表情,说,”公司目前也是亏损得很,根本就没有钱了,我个人还有点积蓄,那就让我这个女秘书王丽娜小姐替我和你谈吧,你们女人之间好沟通,省得你听了我的条件,显得不好意思啊,是不是?”说完,一边对着胖女人挤了挤左眼泡,点上一支烟,带着男人们呼啦一下子全出去了……
”我说啊,咱们女人呐,早晚也得有个男人来依靠,”胖女子又把她那鲜红的嘴唇对向了刘素薇,”我听说,你有心思对你这个王大力的老乡有情义,可他还不是个穷光蛋嘛,不像咱们蔡总……”
“别说这些没用的,就说治疗费钱,咋办吧?”
”看把你给急的,我单独给你说”,胖女人示意小珊回避一下,自己也点燃了一支细杆女士雪茄烟,看到小珊走了出去后,便一屁股盘坐在沙发上,“他废了,”又把右腿翘起来压在左膝盖上,把厚红嘴凑近素薇的右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就跟了蔡总,多好的事啊!”
”你胡说,老妖女!不许你这样说我的大力哥,他没事的,医院正联系北京的专家来做手术,会诊呢,只要有足够的治疗费用……”
“我这里有诊断书,你自己看吧”她掏出了一张白纸,上面电脑打印到:
诊断证明书
病人:王大力 云云
病情:1、因腰椎严重损伤,致肾功能完全丧失,终生无用;
2、头部淤血,左脑神经目前处于瘫痪状态,昏迷不醒,应马上手术治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落款:昌平区某医院
“你认字不?还用不用找人给你念一遍?”素薇双手捧着这张白纸,双腿发软,几乎从椅子上跌到到地板上!
”哈哈,他的宝贝就不能使了,以后一直,即使救活了他,你还盼他个啥劲啊,是不是?”
素薇大脑一片空白,用右手扶着椅子背,左手撑着茬气的腰,整个人瘫软在红地毯上……
不知啥时候,蔡续东站在了苏醒过来的眼前,“你们赤峰本来就穷,到我们这里打工,我是给足了你们面子了,知道吗?”
“你到底给不给病人掏钱治病了,这可是人命关天啦……”
“当然啦,我一定想办法给治了,不过……”
“不过啥?你还有条件,是不是?”
“这不是公司没盈利嘛,只能是我个人先垫付上吧,你看请北京专家来做手术,得花费几万到十几万吧?”
这时素薇才被胖子女人扶了起来,耳语着低声说:“你看蔡总人多好啊,管你吃喝,有钱有势的,还主动追你,你还不知足吗?这是蔡总给你面子,换了别人想和蔡总好,蔡总还看不上呢”
“谁和你是的脸皮这么厚,我们乡下人看得是人品,重得是情义!”
坐在沙发上的蔡续东把手里的雪茄烟头狠狠地拧在了烟灰缸里,”这样吧,咱俩的事就算了,拜托你个事,咋样?”瞅着素薇杏眼怒睁地看着自己,把语气缓和了些,对着妖女使了个眼色,红色高跟鞋不情愿地出去了!
“回去和姓田的小丫头说说,我儿子虽说走路右脚有点坡,但也是二十八的帅哥一个,至今还没成家,让她做我的儿媳吧,我就立马把钱给你带回去……”
”你这真是造孽吧?要不咋儿子也不……”话没说完呢,门被小珊推开了,随后爪牙赵三也又走了进来,四人形成了掎角之势!
中秋过后,京郊地区是一天凉比一天,素薇用手拉着跟在身后的小珊,从市区返回到医院的二十多里的村间的土路上,各色的杂树在秋风的摇曳下把片片橙黄的叶子飘落下来,倏洒在人的脸颊上,又掉到路基两侧的长着膝盖高的野草与手掌蒿到野花的水渠里,两人拖着疲倦不堪的步伐,鸡蛋般大小不一鹅卵石咯得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小珊的右手从薇姐的左手里拽了出来,蹲在潺潺流水的坝上,双手拢着膝盖犹如一个受了伤的雏鸟在间歇性的喘息未定那样,眼睛里沁出了晶莹剔透的泪花!
”别哭了,让我想一想,我们不能委屈求全,更不会让姓蔡的阴谋得逞,哭坏了身子,我们更惨了,就!”
说这话的时候,刘素薇心里也是“猫瞅井水”——心是没底的啊!
腊月都二十三了,按照老家习俗,这一天“过小年”,可列车从南边开往北方小镇的归途中,仿佛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地大口地喷着热气边吼边怒地钻入了山洞,又如受了伤的野狼在哀嚎着逃了出来,大家虽说还是购买的七号车厢的硬板票,可这回是窒息得犹如死般的寂静,只有头顶上夜空里几颗最闪耀的繁星在眨眼,似乎是对深邃宇宙世界的思索……
谁都没说话,一整夜了,谁也没睡着,但谁也没话说!
下车了,拂晓红云一抹于天边,素薇看着自己的12个老乡,从狗胜到小珊,从小黑到最后拄着双拐的大力哥,半年多的往事又不禁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断片一
王大力在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那几天,狗胜和小黑带头把10个男工友身上带在身上的钱都集中起来,交到住院部,保证了手术的及时进行!这其间,小黑子又不辱使命,连夜赶回了村子里,老支书立马筹到了五万多现金,让黑子又带回来,最终大力生命得以挽救,脱离了昏迷不醒的危险。
断片二
可村里的这五万,也不能保证后续治疗大力哥的病情,只是脱离了生命危险,素薇在心里只能合计着咋样让姓蔡的最终拿出治疗费来,心如刀绞,听着大家这么说着:
“我们大家一起罢工,实在不行就去法院告他!”
“可是,我们即使告倒了他,一段时间里,费用不也到不了手吗?”
“是啊,听说姓蔡的狗杂种,他亲舅舅是中央的一个大干部呢,告不了他,咋办呢?”
“姐,还是我出面解决吧”小珊开口了,我就喜欢坡瘸腿的男人,起码婚后,我踢他他撵不上我,我还跑回咱老府呢”说这话时,小姑娘尽力掩饰着眼圈里不自然的一笑……
十个男人这时都沉默地低下了头,黑子把右大母指塞进了几天没来的刷牙的嘴里,吧嗒吧嗒地当旱烟在吮吸着!最后众人都悄然地离开了!
断片三
素薇夜里两点醒来,发现小珊见了,预感到不太对头,就赶紧地穿上鞋,一口气跑了二十多里的夜路,径直地推开了姓蔡的房间,只见小珊正半跪在地上,反复说着“我愿嫁”这三个字,她一把手把这个涉世不深的女孩扶起来,悄然而去,两人!
断片四
第二天,素薇一个人来到蔡总的车旁,车门打开了,她主动地弯腰上了那辆黑车,随即车子像饿兽般朝市区的酒店里呕吼而去……
钱,保命的钱,一夜之间到手了,听着“宝贝,我的宝贝”这臭男人的假惺惺的称呼,素薇觉得大力哥才是自己的宝贝,十二个老乡和全村人都把自己看做是他们的宝贝,尤其是小珊子更是自己的宝贝,她绝不能让这个小姑娘受到这样的伤害啊!
“老府车站到了”这声音把素薇从深思中唤醒了回来,是啊,自己的家乡,听到列车播音的老家都是这么的洪亮、这么的悦耳,这么的亲切!
在一起走下车厢时,大力的双拐发出了有节奏的走路声,素薇望着烟雾蒙蒙的二道河子水库,又把头发从耳颊边捋了捋,心里默念了那句——
“因为这才是我们的宝贝!”……
2022年6月17日修改于赤峰
2019年12月20日于老府二组